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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秉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捻了一点枣泥糕放入嘴里,品着丝丝缕缕香甜的味道,也淡淡地笑了。
史阁老,苏太傅,黄雍是朝中品级最高三人,史苏二人俱是三朝老臣,虽只挂虚衔不问朝事,但族人姻亲,门生故旧盘根错杂,早已形成阁老派与清流派之争。黄雍年老体弱,如今虽登台阁操持相权,但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想必就会告老还乡,含饴弄孙,他之后,轩辕手下谁可与史苏抗衡仍是未知之数。
顾秉心里其实是更加偏向周玦的,秦泱虽然算是能吏,但性格过于耿直,不善权变,周玦看起来油头滑脑,但胸中丘壑非常人可比。至于朝中其他文臣,要么是苏景明赵子熙这般史苏两党的子弟门生,要么是吴庸钟衡臣那样只会清议的文人高士,和他同科的蔡同恩,如同当年轩辕评价的那样,确是个清廉的直臣,但是过于死板,连走路都像是丈量过一般。想到轩辕,顾秉脚下顿了顿,不由自嘲地笑笑,用人谋略,轩辕比他强上百倍,帝王心术,哪里用得着他一个臣子操心。
清心这些天常和他抱怨,送礼的人太多,赶都赶不走,到了最后,清心只得把大门锁上。于是这些官老爷或是富户家的管事们,就把礼物堆在门口,最夸张的一天足有三尺之高。顾秉沉吟了下,记下了清单,让清心换了换,把张老爷的送给孟老爷,孟老爷的送给纪老爷,如此一一回礼过去,未防弹劾,又把清单誊了一份给御史台。清心抱怨麻烦,顾秉心中苦笑。在他做到六品官之前,还没有清心,每年的除夕自己包一点牢丸,吃一点元宵,远远看看宫里宫外的烟花就早早睡了,哪里有人殷勤款款,奴颜婢睐?
街边玉器古董店里人潮汹涌,旁边一个北货店里胡商正卖力推销着燕地的貂皮。
他自人流中逍遥穿过,像是万丈红尘里一个满怀心事的过客。
第七章:年光寂寞旅愁中
顾秉踏入仕途以来,每年只有在除夕的时候,能快快活活地睡上一觉,不用去宫里早朝,不用去衙门办公,不用见到各色官服晃来晃去,不用为官意民意天子意伤透脑筋,也不用为国事朝事不平事呕心沥血。
冷冷清清,清清静静。
日上三竿的时候,顾秉才懒懒散散地起身,踱步到院子里,清心正腌着咸菜,绿油油的,煞是可爱。
顾秉笑笑:“你辛苦一年了,今儿个年夜饭我来罢,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清心也不推辞,笑嘻嘻地告假出门,想必在外面也是有几个要好的朋友,约好玩到晚上回来吃年夜饭。
顾秉坐在井边,像十年前一样洗菜淘米,不过当年清贫潦倒,多以粟米豆麻为食,逢年过节或是舅家慷慨的时候,才可以偶尔吃到鲜藕茭白那样算是奢侈品的时蔬。把圆润剔透的稻米洗净,又把刚择好的蕹菜,莴笋整整齐齐摆好,旁边还泡了宫里赐的竹荪菠薐菜,顾秉看了看,很是满意。
发了会呆,顾秉轻轻叹道:“王事靡盬,不能执稻粱。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几家高台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天启疆域之广,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在今天吃到稻米,或更幸运一点,吃到鱼肉。
顾秉突然又高兴不起来了。
晚饭的时候,清心匆匆回来告假,说是和幼时一道流落的故交结伴过年,便不回来了。于是顾秉便一个人草草用了膳,拎着一壶酒溜达到院子里,自斟自饮。
思绪又飘到那日,和吴庸的对话上。
“大人,你问我可就问对人了。苏大人的事情,朝中人鲜知,我也是碰巧才略知一二。苏大人中举之前,其实和家里的关系不冷不热,倒是还好。但偏偏就是两年后,赵子熙赵大人高中投了史阁老的门下,不知怎地,苏大人就和太傅闹得势同水火,当年就外放去徽州了,一去就是好几年。”
“这谁知道啊,不过啊,朝中有风传,说这苏大人,他有断袖之癖。所以才父子失和,年近而立还是孤家寡人。”
“不过本朝男风盛行,虽不登大雅之堂,但名门公子,偷偷养几个娈童宾客倒也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当了真,那可就有悖伦常了,你说是不?”
“我告诉你啊,顾大人。你可千万要离钟衡臣远些,他可是个口蜜腹剑背信弃义的小人。仗着自己家世好,在两党里左右逢源,既是苏太傅的门生,平日里还常和史渊混在一处。你别看平日里他对大人您那么尊敬,私底下在背后话说的可难听了,当然,我们同科的人都不太瞧得起他,什么玩意儿。”
“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啊,我们都听说,现在史皇后生的太子啊,以后八成是要废的。据说太子顽劣不堪,陛下很是不满。”
......
远处有人家在放爆竹,噼里啪啦的很是喜庆,顾秉眯起眼睛听着,心下暗暗揣测,宫里这个时候怕是有热闹的家宴,灯火辉煌的太极殿里,坐着逞娇斗媚的妃嫔媵嫱、龙血凤髓的皇子公主、佩紧带紫的王公贵戚。你敬酒,我举杯,你歌功,我颂德,歌舞昇平,一团和气中,谁又看得到其间的尔虞我诈,暗潮汹涌?里面坐着的人,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谁的凌云之路上不是鲜血淋漓?寰宇天下,最污秽最险恶之地,莫过于朝堂官场,天子后宫,连迎新送往,都不能平安喜乐美满团圆,顾秉都为他们可怜。
不过,他们中会有个极其好看的青年,谈笑自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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