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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桀骜不驯。

惹怒夫子,算计同学堂比他大的孩子,和别人打架……这些事情,他每天必做,

那时,他不过五岁,同学堂的孩子却多是八九岁了,再加上心疾,打架他从未赢过,却乐此不彼地挑衅。

然后,他遇到了景阳,一直站在他的身前,替他摆平那些他故意或者无意招惹来的“麻烦”。

谁也不知道景阳是小王爷,除了夫子。

他也是到了大约十岁才知道的,不过对于是不是王爷,他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在他眼中,景阳就是景阳,对他顶顶好的人。

景阳一直对他很好。自十二岁,他的爹爹无比欣喜地将他交给景阳上京念书开始,如今又过了十二年,吃最好的,用最好的,竭力保护着,嘘寒问暖着,羡煞了不知多少旁人。

唯一失去的,是自由。却也是他自己亲手撕扯了羽翼,承诺了一生相辅相随,自是怪不得别人。

他放下信,瞄了眼那堆书籍,随手抽了一本来看。

他看书的时候很专注。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动着书页,眸子半掩,浓密的睫毛在眼底微微打下阴影,嘴唇微抿,分明没有表情,却好似微微有些笑意,乌发披落在身后,几缕碎发垂于脸颊,安静得宛如一幅画,一幅绝美的画。

景阳每次为他挑选的书,都是极好的,极能让他沉迷的。

就好像此刻,小腹伤处分明还疼着,他却已经沉沦在字里行间,不知所谓。

直到天色暗了,凌越送来了晚膳和药。

他默默的,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屋子里很静,凌越站在一边,等待着问话。

七年,对于了解一个人,其实已经够了。

“那人如何了?”

淡淡的语句,淡淡的关心,说不好,是怎样的情绪。

“公子离开医馆之后不久,王爷的人便到了,那人……很厉害,逃了。”凌越一五一十地应答道。

“逃了?”冷青翼忍不住笑了起来,“伤成那样,都还给逃了?”

“医馆后面是条小河,他越窗落入水里,逃了。”凌越看到冷青翼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冷青翼的笑容凝结,微微蹙眉,然后又缓缓松开,继续笑道:“人各有命,但看造化。”

他与那人,大约便缘尽于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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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自是挡不住秋风。

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靠着斑驳的墙壁,滑落地面,力竭般坐着。

他将一直按压在左腹的手摊到面前,满手的猩红。

无力地将手垂落,疼痛席卷着身体里的每一处,断骨处更是痛得深入骨髓,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几乎让他隐忍不住。

晕眩,寒冷,高热。

毒发。

“呃呕……”残余的毒侵蚀着受伤的内腑,他的双手狠狠按入胃腹间,不断朝着地面呕出暗红色的血。

身体再也坐不住,侧倒在地面。

痉挛,吐血。

鲜艳的颜色在地面一点点漾开,酴醾成一片妖冶。

活着,比之死,自然要辛苦些。

如今,他勉强睁着因为太过疼痛而迷离的眸子,不愿闭上,闭上便大概永远睁不开。

他不怕死,可他不愿在死前欠下什么,这一生,他从未欠过。

但他活不了,若是如此睡上一夜,他断然活不了。

破庙,深夜,谁会来?

风很凉,夜很静。

他觉得一会置身火海,一会埋入冰山,杵进胃腹的手垂落下来,曾经有力的五指如今死死抠着地面,指节泛白,不断颤抖。

疼成了这样,他还是不肯发出任何呻吟或者痛呼。

他的生命在流逝,静静地流逝,他如许许多多人一般,开始忆起过往。

他很小的时候,便被遗弃在山里,失去幼崽的母狼,误把他当做了小狼,带了回去。

他吃着生肉,四肢行走,与野兽争抢拼命,根本不是人,而是小兽。

直到他五岁时,遇到了他的野人师父。

教他行走,教他说话,教他吃饭,教他像个人。

教他是非,教他善恶,教他武功,教他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但他的师父是个野人,野人,用的自然是野蛮的方法。

所以,他的师父教了他许多,唯独少了感情。

他十二岁那年,他的师父叫他滚,拿着那柄弯月刀滚,滚到山底下去,找到了生父生母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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