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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宁只能心里存了离职的想法,每天在陈经理后面跟着,端茶倒水整理文件,稍稍空闲的时候再去浏览招聘网站投递简历。他大面积撒网,还真有不少公司给他回应,其中一家热情格外高涨,在他休息的时候三番五次提出约见面试,又说公司待遇如何如何诱人。

路鹤宁被催的有些不好意思不去,又看这家公司是科技公司,办公地址是江城市最新的一座5a级写字楼,当下跟陈经理请了假,说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看。然而他一番周折到了市里,却发现这家公司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办公地点虽然的确是这所豪华大楼,然而整个公司的占地面积还不到一百平,其中一间写字间被隔出来做了经理室,另一稍微宽阔的隔间里,则是头对头的放满了办公位,放眼过去三十号人,嗡嗡央央的各自对着电脑不知道在讲什么。

路鹤宁有些意外,被请到经理室去面试。再问详情才知道对方虽然挂出去的招聘职位是运行主管,但实际上是来做网络销售的,经理看他犹豫,语气轻松的说我们这新人平均月薪都是六千多,工作三个月以上的没有不到一万的。

他说话很是铿锵有力,见路鹤宁果然眼睛一亮被吸引了注意力,便十分激动地描绘了公司的前景和给员工的发展平台。最后的时候才道,当然,给出这样优厚的条件,我们薪资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路鹤宁几乎被他说的要立刻入职,听这句话才稍稍冷静了一点,问哪里不一样。

经理说我们这没有底薪的?当然,我们这单子好做的很,一般公司的底薪还不如我们的奖金多。

路鹤宁下意识地问这符合劳动法吗?劳动法都有最低薪酬标准呢。

谁知道经理笑笑,看着他说什么劳动法,这个都是凭本事吃饭,你要是一个月连五六千的工资都拿不到,你也会被我们淘汰的。

路鹤宁还想再问,冷不防隔壁忽然传来一声粗重的:“加油!”,随后就听原本嗡嗡央央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两度,三十多号人各自讲解电话的声音混在一块,几乎要压过隔断,冲过来砸到他的身上。

这里的工作氛围很好,已经好到了疯狂的地步,路鹤宁被高薪引诱出的一点激动刚冒了个头,就被这点疯狂吓的缩了回去。

回城北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市区的主干道亮起了路灯,造型如一叠叠的玉兰花,周围的高楼也先后亮起,主城区里一片繁华。江城的夜景其实很美,然而路鹤宁却无心观赏,他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期,回城北要倒两次车,还要走过一段黑黢黢的路才能到宿舍。公交车站人挤人,路鹤宁为了面试特意穿了一身考究的西装,还没等上车就染上了烟熏的味道。

他有些心疼,最后把西装脱下来抱在了怀里。然而即便这样,下了第一趟车的时候衣服还是脏了。路鹤宁在车上的时候一直被挤的只能抓着栏杆,没注意到右边的人手里提了晚饭,西装的衣角染了挺大一块油渍,他掏遍身上也没找到纸巾,正着急的时候,再一摸,这才发现自己的钱包丢了。

人在倒霉的时候不如意的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路鹤宁说什么没想到,所谓的破窗效应也会轮到自己身上。

他的人生以20岁为界,之前的部分虽不是事事如意,但还算光鲜体面,母亲生在一个大家族里,别人住筒子楼的时候他们家是市区独立的大宅子,从小吃住讲究,非名牌不买非好东西不要。那时候家里底子厚,总感觉掏完一层还有一层,哪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事端,父亲早逝,家里拆迁。钱款被人骗走大半,他们母子三人所有的好运气似乎一夜之间被败光,惶惶然被推进了贫瘠的现实里去。

在最初搬家的时候,路鹤宁看着逼仄的回迁房想,再倒霉也就这样了吧,反正自己就要毕业了,好好工作,挣了钱让妈妈和妹妹租个好地方住。

后来工作不到两年,工资刚刚要涨,却又得知他妈妈兴致勃勃开的服装店被人坑了,一头的巨债狠狠砸下,路鹤宁那天一急一怒,眼前发黑,后来勉强定住,又想再倒霉也就这样了,没事,扛过去就好。

在找工作总不如意的时候,他还是这么安慰自己,在会所里没有客人点的时候,他依旧这么安慰自己。

——再倒霉也就这样了

然而好像事实并不是这样,路鹤宁抱着西装往前走,忽然想,自己的人生可能就如同这件西服。当初也是名贵布料,被精心裁剪费力包装,从颇有知名度的生长线上走出来,被安置进了高档商场,原以为就要这么高贵优雅的展示到退休,哪想到会被人买走,风光一天,搁置一年,一年后天地没变,它却不那么值钱了。

它终究成了挤上公交车的庸俗货,身上沾了菜汤汁水,不知道被哪个老女人的手摸过,也不知道被哪个糙汉子的烟熏过,脚丫子臭过,他需要从充满功利和急躁的社会里走一遭,一直走到自己抽丝剥茧,老了旧了,破烂不堪的成了块抹布了,这一辈子也就过完了。

现实,又讽刺。

江城的秋风很紧,又时值霜降刚过,一波一波的寒气扎的人发凉。路鹤宁抱着西装不知道走了多久,再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走错路了。这一段城区他不熟,但是他知道自己平时坐公交车的时候没有经过过这一片。手机的电量发出警告,路鹤宁觉得身上有些冷,忙把衣服穿上,找了个挡风的车子,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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