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2)


……不,不行!要忍住!

赵先生这麽对自己说,忽然鼻子动了动,闻到了屋子内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略有些甜,又有些香,是熟食的味道。

男人注意到他嗅闻的动作,抬手打开锅子,里面传出一片浓郁的奶油香气。赵先生四肢著地,因为高度的关系只能够仰视著桌上的东西,男人拿了勺子,盛了一盘东西,放到地面之上。

白色瓷盘内,装满了乳白色的浓稠酱汁,还有被炖煮过的肉块与马铃薯,嗅觉灵敏的赵先生甚至闻到了一丝胡椒的香气。

「海德里安,过来。」男人生硬地用英语说。

曾经考过数次英语检定的赵先生当然听得懂,只是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已经许久不曾听过人语,也几乎忘了自己曾经是能够跟人沟通的,然而如今却只能单方面地理解对方的言语,多少有些惆怅。

……等等。

这个人刚刚叫他什麽──海德里安?竟然连他的新名字都取好了?!

赵先生想像著自己被人用项圈鍊子拴著带到街上散步,或者在午後的公园里,欢快雀跃地纵身咬住某人随意扔出的飞盘,把飞盘叼回去以後还被称赞是个好孩子……不,如果非得要这样,不如还是让他死了吧。

他朝男人露出了牙齿,意图威吓,男人却眼睫眨都不眨,只是坐在那里,如望著一只顽劣宠物一般望著他……那眼神几乎是有些无奈、却又纵容的。

赵先生心中一悚,只觉得自己再无法承受这样的视线,咬了咬牙,乾脆扑了过去──

屋内顿时传来一声巨响。

赵先生的牙齿完全露了出来,表情狰狞,他的两只前爪按著敌人的臂膀,後脚踏在男人身上,对方居然没有任何抵抗,连神色也不曾变过。

「海德里安。」

赵先生一动也不动。他的兽眼跟对方淡色的眼瞳之间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近得他都可以在那之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男人不动声色,双手已经拨开他的前掌,赵先生猝不及防,牙尖就在对方喉咙上,随时可以咬下去,但他却犹豫了一下,没有这麽做。

耳尖蓦地传来一阵诡异的感觉。

他的耳朵被捏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赵先生一时也愣住了。他的耳朵是圆的,内里有一圈白色绒毛,跟老虎耳朵有些形似,但男人一捏也不知到捏到了哪条神经,赵先生只觉得浑身一软,爪子都自发地收了起来,几乎想让对方再来一次。

男人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长长的手指又捏了他几下,指尖拂过柔软的绒毛,低沉的嗓音喃喃道:「听话。」

……听什麽话,谁要听你的话。赵先生脑袋一片昏沉,感官也有些模糊,直到被喂了一口生肉,才逐渐清醒过来。

自己就像一只家猫一样,偎在男人身边,接受了男人喂来的生肉。

赵先生愣了一下,连忙跳开几步,才想做些抵抗行为,却看到男人徒手从死羊身上撕下一大块羊肉,若无其事地朝他递了过来。这个人真的是人类吗?即使是过去,赵先生也从未见过有人竟然可以不用刀子,只凭双手把生肉从羊身上撕下来……

男人瞧著他,也不勉强他过去,只是很快地把肉都撕下来,剩馀的骨架与内脏拿了一个盆子装好,便去把手洗得乾乾净净,彷佛先前沾染的血腥都只是他的错觉。

赵先生有些毛骨悚然,趁著男人离开的片刻,默默把肉都吃完了。而对方回来以後,也压根不管赵先生在做什麽,只是又盛了一盘奶油马铃薯炖肉,自己吃了起来。

赵先生偷偷地观察男人,但看了一会,注意力又被香喷喷的炖肉拉了过去。

作为一只长期只吃生肉的野兽,赵先生表示他很委屈。他过去就是一个爱好美食的人,被迫只吃生肉已是极为痛苦,然而眼前出现了美食却不能尽情享受,这点令他更加难受。

过了半晌,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怨念,男人忽然把先前那盘装好放在地上的炖肉推了过来。赵先生趴在地毯上,很没骨气地口水直流。奶油酱汁的浓香不住地传来,彷佛正召唤他过去,就在理智断裂正要屈服的瞬间,男人忽然出声唤道:「海德里安。」

这时赵先生福至心灵地明白了──男人是在等他的回应。如果不回应这个称呼,或者不接受男人的决定,那麽这盘肉绝不会进到他的嘴里。

想到自己作为一介猛兽,却被当成可以驯服的宠物对待,赵先生不由得气结。

然而对方其实也没做错什麽,在人类眼中,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一只毫无理智情感只以本能行动的野兽,对付野兽,除了强制性的禁锢以外,用上食物利诱也是十分正常的。

他忽然安静了下来。

其实自己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已经习惯作为一头野兽的日子;但那不表示,他不怀念过去作为人类的时光;他不去想,只是因为不能再无时无刻地想,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一痒,赵先生茫然地抬起眼,男人用勺子戳了下他的鼻子。才要发怒,张开的嘴却被一阵鲜甜的味道充斥,对方把一勺微凉的炖肉喂到了他的口中。那种奶油与胡椒盐巴交杂、香浓却温润的滋味登时让他急切地咀嚼了起来。

炖肉被炖得酥烂,一咬下去油脂便溢了出来,汤汁与马铃薯几乎化在一起,又软又糯。这是一盘可以用五星级评价的炖肉!赵先生感动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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