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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说:“行了,你去吧。”

我先和林文定碰了头,再去紫宸殿给皇上请安。路上林文定止不住地唧唧歪歪:“昨天皇上赏了我一盒五色糕点呢。”“你是不知道,昨天查出浙江漕运那事儿,皇上雷霆震怒,雷厉风行派人过去了呢。”“对了,皇上昨天还问起你。”

我停了下来:“问我什么?”

林文定一脸天真:“问你在起居注里怎么写他的。”

我冷汗直冒:“你说了啥?”

林文定说:“我又没看过你写的,当然不能欺君咯。”

我默默擦了擦冷汗,心想,以后也千万不能让林文定看到,他这个叛徒,皇上还没勾勾手指呢,他就能把我祖上三代供出来。

到了紫宸殿请了安,又去和太后请了安,最后皇上还是去了上书房,我和林文定跟着。

趁着没人注意,我把袖子里的青云得路拿出来,准备递给林文定。皇上突然回头,问:“袖子里藏着什么?”

我心一惊,连忙跪下,心想,皇上莫不是已经对我有点小意见了,怎么这也能注意得到?还好我另有准备,不然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林文定卖了。

我从袖子里掏出另一支毛笔,陪着笑:“启禀皇上,微臣昨日在宝华寺为皇上祈福,特意求了一支由宝华寺大方丈开过光的毛笔,据说这位方丈时常云游四海,十年才回一次宝华寺,开光十分不易,微臣斗胆,想将这支毛笔进献皇上。”

我满嘴信口开河,深知这皇上打小就没出过什么门,对这种凡间的俗物半点认识都没有,你送他金山银山,他都不一定笑一下,这种小玩意儿,反而能讨得欢心。至于什么方丈,什么开光,死无对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皇上脸色有点古怪。

我心想,难不成,皇上还真懂宝华寺的事儿?

我心里一凉,满脑子轱辘转着想着怎么编一席话糊弄过去。

果然皇上突然站了起来,张了张嘴,说:“你,你真休沐的时候也惦记着我?”

啊?重点是这个吗?我准备了一肚子吹嘘这毛笔的神奇之处的谎话没了用武之地:“呃,这是当然的。”

皇上说:“来人,赐宋轻一对龙凤墨锭。”

我连忙跪恩:“谢皇上!”

龙凤墨锭是御物,有价无市,我家统共就我爹书房有一对,还是我爷爷传下来了,逢人就要炫耀一下。

这生意不亏啊。

我晚上捧着龙凤墨锭,林文定跟着我转,他们读书人,哪有不喜欢这个的啊:“诶,你说,这墨锭千年不朽,是不是真的啊?”

我说:“千年不朽你我都朽成飞灰了,你还在意它朽不朽?”

林文定哈哈笑,说:“宋兄真有意思。”

我从怀里掏出另一支青云得路,抛给他,说:“送给你玩儿。”

林文定拿着那支毛笔打量了一下:“这不是给皇上的那支吗?不是世中罕见吗?你怎么还有?”

我说:“那支开光了,这支没开光,你随便用用就得了,”

林文定也是规规矩矩家教甚严,也对这种东西稀罕得不得了,第二天真拿来随便用用,还偷偷跟我抱怨:“宋兄,你那笔不行啊,不吃墨。”

林文定这种士子,都是从小用湖州笔长大的,怎么会看上这种乡野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毫做的笔?

我说:“我就是看样子同你那方砚台是一套,送你凑个趣,你还真用了?”

林文定偏偏头,使了个眼色,说:“皇上不也用着吗?”

我偷偷看了一眼,书案上摆着的,可不就是那支螭龙穿莲吗?

两文钱的差距那么大?莫非那小贩没骗我,真是番禺羊毫?

第9章

那晚皇上批奏折批到了亥时,之前从来没有那么晚过,皇上虽然兢兢业业,可也不像先皇那样勤政勤到焚膏继晷以至于英年早逝,凡事都有规定的时间,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一板一眼纹丝不乱。不知今日为什么会这么迟。

林文定只带了那一支笔,写得愁眉苦脸的,我想着反正我也写完了,过会儿皇上若是又有什么事儿,我回去再补就行了。我又不像林文定洋洋洒洒就是一大张,索性先借笔给他用用得了。

我抬起头,正想寻个宫女,发现不知道何时开始,皇上正怔怔地盯着林文定看。林文定那笔着实不好写,他挽着袖子咬牙切齿的,一点fēng_liú才子的感觉都没有了。我拼命冲他使眼色,林文定无知无觉,还跟那笔在那儿较劲着。

我干咳了一声:“皇上,亥时了,要不要……”

皇上转而望向我,讷讷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一头雾水,只能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听他说。

皇上却住了嘴,摇摇头,突然又露出一丝丝让我搞不明白的苦笑,待这丝笑意消融后,说:“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皇上没去后宫,直接回紫宸殿歇了,我和林文定不用在小西横门门口等,也直接回史馆。

林文定说:“皇上今天晚上有点不高兴。”

我没说话,心里想,以后还是少骗皇上一点儿了。仗着自己比他虚长几岁,又在外面浪过一阵子,就把皇上当小孩儿了,可皇上毕竟是皇上,说到底,是欺君之罪啊。我心里涌出上下起伏的不知由来的内疚。下次休沐的时候,我再求求雍王,让他给我几个好东西。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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