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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听人提及公子大名,忽而忆起那勾起公子行商心思之人,便回道:“正是在下。公子当是从兄所言,闽州陈训罢?”
“正是。只不知阳明公子如今哪里去得?当初竟冒汝名头与我相交,当真可恶,该打!”陈训亦是不拘小节之人,并不怪罪当日假名相交,待他第一批吉北棉衣云抵京时,还出资购得一件,与妻所制棉衣轮换。
江夜却忽的一笑,公子率性而为,从不乏真交,从来便是如此。
两人一路闲话,到得太和殿。皇帝与重臣阅罢策文,批了榜,众人皆有所属。榜眼探花郎各各慨然畅笑。江夜垂蒙圣恩,连中三元,一举夺魁,力揽状元。
闻得状元当属阳安之时,江夜不禁又喜又悲。喜那人将光耀门楣,荣耀祖先,却又悲他不在身侧,不得共享喜悦。心中正是复杂难言时,皇帝身边地位万古长青,从不曾失宠的总管洪公公,尖声道:“请诸位移步琼林苑赴宴。请状元郎留步。”
江夜虽心有不解,亦不敢言声。众生退去,大殿里皇帝只是看他,并不说话,由是亦无人敢言声,静若坟墓。
江夜伏跪在地,不禁身体轻颤,心中惶恐鼓噪难言,似忧替考一事被发现,又似不尽然,恍恍惚惚,总能见公子身影在脑中盘旋,心愈乱愈近。
他只愿早些结束这判决般的召见,疾步归寓,与公子相拥,永消心头恐惧。
忽的大殿里窸窸窣窣,有足音传来,江夜不明所以,不敢抬头,只是偷偷觑那些人脚下足履。
只一眼,却如遭雷击,定在原地,不敢动弹。怕那只是海市蜃楼,南柯一梦。
☆、第十一章 降生二十载,只待一人
他分明记得那双皂色素靴。幼时他曾数次偷穿,还求得爹爹应允,答应待他束发之日,便将此靴赠予他。
他记得真切,分毫不差,无论是那缺了一瓣的红花,抑或那左低右高的鞋底,化成灰他也不会忘却。那是她那不工针线的娘亲,一针一线,亲自制成的鞋。
那是他爹爹的皂靴。那……此人便是他被斩首的爹爹吗?
江夜不敢抬头去看,耳畔却慢慢飘进女眷低低的泣声,他不禁怀想,好似娘亲和阿妹的声音,总是哭着嗔怪。
他不敢抬头,不敢抬头,直到有人唤他——
“鸿渐生。”不是春花,不是江夜,是他真名本宗,鸿渐生!
江夜全身觳觫一震,顷刻便如泰山压顶一般,身体一重,扑倒在殿下,泣不成声。忽有妇人扑将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儿天儿地地哭将起来,有一温婉女子亦不避嫌,喜极而泣握紧他无力手臂,用手帕替他拭泪,口中泣道:“哥哥,你不认得小妹耶?小妹便是鸿渐灵呀……”说罢又嘤嘤哭将起来。
江夜哭罢许久,泪眼已朦胧,这才敢抬头望,却见父亲正立于殿前与帝上回话,殿旁还有一圈亲眷哀哀哭泣,正是他姨娘庶兄弟姊妹。
江夜恍惚怔笑,欲以头抢地,他不敢置信,这竟是真的?不在梦中?
鸿夫人见儿子犹不敢轻信,心中不忍,眼中泪涌如血,泣道:“当日助我儿逃出府,我等皆被收押,揣度为奸人所害,必有一死。却不想一月后,皇上下旨说可饶性命,只有一条:不得离宫。虽不解圣意,亦也不敢违抗,便隐姓埋名,举家尽藏于皇宫别院。”
江夜豁然开朗,却倏然瞪眼,竟是如此。那自己………为何……飘零这般多年?
鸿夫人见儿子露出忧痛表情,便又急道:“你爹知皇上此举必有大计,不敢申冤妄求复职,只求允人寻你归家。不想,皇上一口答应。老爷思量许久,才敢言声,说与我听,道此计只在你也。皇上只是要你做饵,却不知为何。”
江夜顿时心惊,这是为何?他十四离家,今将弱冠,五年光阴,兜兜转转,却又回到皇帝面前,却是为何?
难道……以他为饵,欲捕之人,业已上钩?
江夜心中惊惶不定,即时便想说与公子听,这等奇事,为何竟会现于他身上?五朝春秋,他如何度过的?那一年朝不保夕的追杀,到底是真还是假?做戏或是真实?
江夜推知,帝上欲捕之人,当是害他零落数年,乃朝中奸佞小人也。便急急问道:“可已抓住那人及其党羽?”
鸿夫人一忖,道:“似听老爷说,已打入天牢。”
江夜又惑问,“为何独以我为饵?我与那乱臣可有渊源?”
鸿母摇头道:“不知。”却又见儿子此般俊秀模样,面色虽有愁绪,却身体康健,便泣问:“数年之内如何过活耶?”
江夜忽脸沾红晕,将欲说有幸得一公子照拂,未曾受苦,却又听洪公公尖声叫道:“圣上有令,带人犯上殿。”
江夜闻言心有惴惴,不安如揣活兔。他猜测此人犯应是奸佞,圣上特提人犯于殿,当堂对质,以定其罪,还他鸿家荣耀。
远远地望见,俩太监担着那人上殿。看不清面目,江夜却也明白,定是不堪刑法,奄奄一息了罢。
及至近了,江夜得见清明,那人果如他猜测一般,浑身染血,面目惨然灰败,双臂无力下垂,一副将死之态。
江夜人生不及二十载,如此情景已不幸得见两回,一是匪寇劫略,重打成伤,二是天牢死囚,严刑酷法。招招皆催命,次次皆断魂,江夜颓然倒地,目露哀凄,悲哭如失祜之兽,呜咽难言,他只是未曾想过,为何那将死人,竟是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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