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1)


“我带钱了。”龙云沁没接过。

那时的李玙曾认为给少了,龙云沁心里不悦。在后来,李玙想,如果他喊他“小龙”,用秦启明那样的口吻,那么龙云沁也许不会有心结。

李玙所不知道的是,龙云沁在医院走廊坐着,坐了很久,他兜里只有几十元,他没去看医生,没去止血。

只是轻型,这样小而浅的创口,血液终究会凝固,只是比常人慢很多。

电视上,一位清瘦少年坐在临时救助站,一脸疲惫,他额头和手背上全是皮肉伤,流着血。镜头落在他身上,他无奈摆了摆手。

他穿着件藏蓝衬衣,刘海长长的。

李玙挂掉了电话,他还未拿到批许。他抬头正对上屏幕里的少年,无名怒火般在胸口燃烧,激烈得他无法抑制。

他等不了,等不了。

☆、云青欲雨 第七章(下)

手电筒的有限光芒,照不亮漆黑的四周,何况洪流淹没的村庄,失去了明显的参照物,再难分辨东西南北。凭借着自觉,龙云沁往前方拼命游去。在经过短暂的颓废后,求生的意志爆发,促使他拍动双腿,挥舞双臂向前,双膝沉重如注铅。

疼痛已然麻木,冰冷和疲惫,带走了龙云沁大部分感知。

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游下去。

活下去。

在水中不知道泡了多久,模模糊糊能看到前方倾斜的石子村路,龙云沁的体力已到极限。

年幼时,在水泽里曾似条鱼般游曳,仿佛已是种天赋,记刻在每个细胞上。双腿再无法控制,僵直得像木棍,双臂还能挥舞,有一下没一下,身体也在水中浮浮沉沉。

“黄胖。”声音细微几不可闻,漆黑中,再见不到黄胖小小的身影。

之前偶尔还能听到它的吠叫声。

黄胖......

哪怕内心已经茫然麻木,此时悲伤袭来,难以自抑.

"呜呜~"

低微的犬号声,从身侧传来。手电筒的电源耗竭,断断续续的微弱光芒,晃到了一片石子斜坡,那是条村路,黄胖低矮的身影趴在那,朝龙云沁呜咽着。

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绝地逢生。

只是,实在游不动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不是说会想到很多难以忘怀的人与事吗?

龙云沁脑子里虚空无物。

他的身体在往下沉,出于本能,他双臂无力挥动了几下,徒劳无功。

忽然,似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的衣袖,这一拽仿佛惊醒了梦中人,龙云沁呛了好几口水,在水中竭力扑腾,终于又浮上了水面,大口喘息。

黄胖的吠叫声分外凄厉,它趴在水边,朝龙云沁叫唤。

“龙散~”

犬吠声意识模糊中的龙云沁听来仿佛隔了个世界,但他听到了一声熟悉亲切的唤声。

那是他的名字,用他们族群的语言唤出。

他叫龙散。“散”在他们族群语言里,有幸福,安稳之意。

这是妈妈的唤声,温柔得让人想落泪。

身子再次沉没,脚碰到了地面,石子的地面,水下是条石路。

这条村中的要道,延伸至山腰,绵延向上。

龙云沁缓缓爬动,一步步向上挪,终于他脖子露出了水面,他趴在了石路上。

黄胖咬着龙云沁裤筒想拽他,然而龙云沁已一动不动。

李玙的直升机盘旋在半空,洪水退去的山村,一片狼藉。

那栋熟悉的土木双层老房,坍塌了大半,房屋中的物品,被水冲散在四旁。

内心是如此沉静,这死气沉沉的村落,在大水过后,再见不到任何的生灵。

脚踩在污浊的水中,笔挺的西裤筒,很快裹上了层黑泥。

一深一浅,趔趔趄趄,终于还是走到塌倒的寝室。

用力揭开砸落的材料,竹篾,泥土,木头。

白皙的衬衣沾上了污渍,平日藏在手套里的双手,扎出了口子,划开了皮肉。

疯狂似地不停刨挖,瞥到了被子一角,手一滞,喉结划动。

“龙云沁。”

声音沙哑,平静。

“龙云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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