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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终于发现了头顶的暖风口。

正好对着靠窗一侧的座位,温热的气流轻巧流转,轻易就从刚刚几乎彻骨的嗖嗖冷风里把人拽了出来。

叶枝,悄悄望向坐在旁边的林暮冬。

车厢里的光很暗淡,林暮冬翻完那份花名册,就合上放在了一旁。

他的手随意搭在腿上,手指放松地微曲着,指节冷白分明,看不出究竟冷还是不冷。

叶枝认真想了一会儿,努垫得高了一点,让暖风吹下来的轨迹能稍稍偏到对方身上,又悄悄捏着一片羽绒服里钻出来的小绒羽,在林暮冬身边试了试。

软软的洁白绒羽打了个旋,轻轻飘了起来。

察觉到身边悉悉索索的细碎动作,林暮冬侧头看了一眼,视线正迎上在升腾热气里飘起来的细白软绒,飘飘荡荡地晃悠在两人之间,几乎要落在他的膝头,又被白皙柔软的掌心轻轻截住。

有点儿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林暮冬扬扬眉锋,视线落进小姑娘认真专注的清澈眼瞳里。

大概是确认了什么挺重要的事,那双眼睛追着羽毛的落点弯了弯,软乎乎的清亮笑意蹦蹦跳跳地落下来。

像是在早冬的洁净新雪里打了个滚儿,沾了满肩干净细白的清新雪色。

林暮冬忽然想给她块糖。

这种念头是忽然出现的,没带上任何额外的目的或者寓意,大概只是为了感谢小姑娘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高马大的异国运动员,依然勇敢地护住了他的枪——

——或者单纯的,只是为了感谢现在的这个笑。

半年多来如影随形的阴翳,和临近比赛带来的压力烦躁,都像是被那一层薄薄的新雪给轻轻盖住,暂且软和下了硌人的生硬棱角。

林暮冬稍侧了下身,在口袋里翻了翻。

上次叶枝把冲锋衣还给他,作为谢礼,在口袋里放了两颗糖,到现在还没动,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兜底。

但是把人家给的糖再给回去,哪怕是没有刘娴和柴国轩在身边操心、平时罕有社交的林教练,也还是多少能感觉到这件事儿的不那么合适的。

至少要还回去一块新的。

林暮冬抬起视线,朝窗外看了一眼。

漆黑和寒冷都被隔在了车窗外,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灯光透过来,朦胧开大大小小的光晕,陌生的建筑和写着异国招牌交替着飞快后退。

大巴一路畅通,顺顺利利地停在了酒店的门口。

今晚的行程并不紧张,飞机航程只有两个小时,在机场又休息了半天,教练和队员们的状态其实都已经调整得差不多。回来的路上吹了一路暖风,一个个拖着行李下了车,被冷风一冻,就都彻底有了精神。

在釜山能调整的时间不多,第三天开始就陆续有项目开始预选赛。柴国轩不敢让这群年轻的队员浪费过剩的精力,一个个发着门禁卡,耳提面命回去必须立刻收拾东西早点休息,尽快调整好状态,又不厌其烦地重申了一遍备赛期间的严格禁令。

这次来的新人不多,射击队的队员都早习惯了出国比赛,两人一间分配好住处,拎着行李有序地回了房间。

叶枝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三楼。

这次世锦赛在釜山,主办方直接包了一家赛场附近的酒店给来比赛的队员们当宿舍,住宿条件不好不坏。教练组和随队后勤的房间都在一到三楼,队员们的在楼上,会有定时的班车送人去训练和比赛。

叶枝没能背回自,追着不想再满酒店找队医的林教练手里拎和行李箱,一路找到了自己的住处。

有些年头的酒店透出经年的陈旧气息,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掉了所有的脚步声,走廊的灯零星坏了几盏,门口的那盏灯还在坚持,努力发出了点于事无补的暗淡光芒。

叶枝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

林暮冬正拿房卡刷门,察觉到她的动作,抬起视线。

已经记住了机场角落里的安稳可靠,叶枝咻地抬起头,目光落进深黑宁静的瞳孔,轻轻轻轻呼了口气。

林暮冬刷开门禁,抬手开门:“害怕?”

叶枝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壮了壮胆子,慢慢摇头:“不害怕。”

心理学上说过,害怕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暗示,如果每次加以反向的暗示,说不定就有可能不害怕了。

叶枝一直觉得这个说法挺有道理,悄悄攥了下拳,勇敢地进了门,插上房卡,把所有的灯都开了个遍。

房间里的条件要比外面好一些,有独立的浴室,收拾得也干净整洁,明亮的灯光照遍了每个角落,总算稍稍驱散了夜晚带来的无端紧张。

林暮冬把行李箱立在门廊,看着脸色都有点儿发白的小姑娘颤巍巍到处开灯,原本要离开回房的脚步停顿下来,又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机场的后遗症,门口多了那道沉默无声的身影,一切就忽然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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