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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自己的活水被灼热蒸发成漫天云雾,炙人夏夜的焚风就这样凉了起来,风中带着少年的悲泣。
事情并没有在这夜之后结束,看到苍生因此得利,祝融找到了借口继续暴行。因此夜复一夜,少年边抗拒边承受祝融利用自己的水气消散火焰,无力地任由灼人炽热毫不留情钻进他那细瘦的身躯。无论再怎么抗拒、不希望自己因为能力被如此对待,他体内的甘泉依旧汩汩涌出,保护着他的同时也被火神称心地利用。
于是天地间无缰肆虐的火焰再次得到控制,大地上不再民不聊生,火种又是人们手上提供光明温暖的存在。人们感谢祝融终于不再降灾,却不知道这种安乐建筑在一个半神少年的椎心刺骨之上。
康回试过逃跑,可是掌管人界四方火焰的祝融神通广大,无论哪里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几次逃跑换回无情鞭打和更强烈火焰的烧灼后,康回就放弃了逃亡。另一方面,他早就知道火神父亲的怒气会给世人带来灾害,也不断苦思解决之道。以如此献身方式换得人民安居他固然不愿,却又矛盾地因此感到些许安慰 ——至少大地上不再哀鸿遍野。反正他也无法抗拒祝融的蛮横,那还能怎么样呢?
想抵抗,抵抗不了;想逃,却怎么也逃不过父亲的追踪。在痛苦与矛盾中挣扎,少年温和的本质再也盖不住激越的情绪。祝融遗传给儿子强烈的性格,但康回无法像父亲一般以四起野火抒发怒意,又陷在献身助人的迷思中,只好日复一日哭泣以宣泄如此不堪的境遇。
持续不断哭泣终于连动起康回的神力,少年的眼泪化为滂沱大雨,聚成滔天洪水淹没了大地,他的哭声变成万丈波浪,涌成高峰漩涡吞噬一切。大水漫出原有的河道,漫过了庄稼和民居、冲走了行人和走兽。无论是森林或草原都成为水乡泽国,鱼龙随着大水四处吃人,飞鸟失其窝巢,人类和走兽只能往高处避居。
地上的帝王颛顼氏发动大军讨伐康回,却被大水冲走,无功而返。最后如此大水甚至淹到天边惊动了天帝,于是天帝招来和人类生活最密切的祝融,询问灾难何起。
“秉天帝,因为三苗之民邪淫暴虐,祝融决心降灾惩罚邪民。”祝融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对儿子做出什么兽行造成如此灾难,因此他举出地上一支野蛮民族作为托辞。
“是了。”天帝早知野蛮的三苗族的确恣意暴乱,“但也不可让此灾害蔓延到天庭……”
天帝沉思,底下祝融胆颤心惊地等着。他深怕天帝要派人查看或处置暴民,这样康回所受父亲的虐待迟早会传到天帝耳中。
“祝融啊,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好?”天帝又开口了,“暴民该罚,却该想个不让天界受到影响的方法才是。”
如此询问正中祝融下怀,他随即提议天帝分开相连的天地,这样下界的人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天神的居处。
“很好,此事就由你来办。”天帝又想起了一件事,“发大水的是谁?”
“是小儿康回,天生有发水神力。”才松了口气的祝融作贼心虚,一时想不到比较好的谎话,只能照实回答。
“天上刚好缺总司水神一职,干脆带他上天封为水神好了。”天帝慈祥地笑着,“这样你们父子也不用分处天地二处,可以共享天伦之乐。”
“谢天帝!”如此安排让祝融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小儿生性愚鲁,恐怕不能胜任此职。”
“那也无妨,反正是个空缺,就让他顶了吧!”
于是带着天帝命令的祝融以配刀斩开了天地之间的分界,从此人神殊途:天上的神还可以私自下凡,人类则再也无法轻易向上天诉说他们的请求。人类所有对于神的请求必须靠巫师经由特定的仪式交流,神则安居在天上享受人类的牺牲和献祭。天地间,仅留下一座高山供巫者上下。
而关于康回封神的问题,祝融虽不愿也不敢违抗天命,把任命书草草丢在康回面前算是了事。
“这是?”小屋里,少年瞪着因长年哭泣而红肿的大眼,疑惑地看着那支玉简。
“任命状,天帝封你为总司水神,神名共工。”祝融绷着脸,努力用若无其事的表情俯视着儿子。
“为什么?”少年疑惑着,翻来覆去地研究起任命状。
“因为你是祝融的儿子,又有水神的神力。”祝融伸出大手捉住康回苍白的瘦脸,逼他抬头。“如何?你现在可以上天了。你会感谢带给你尊荣地位的父亲呢?还是忘恩负义的带给父亲祸害?”
“我……我不会……”祝融的直视勾起不堪记忆,少年双颊蒙上深红的羞愤色泽,努力想逃避对上那对火炬般的双眼,“我不想当神……也不想……上天……”
“不知好歹的家伙!”祝融手一甩丢开少年,看似发怒地命令,“叫你当你就当!反正也没管你做什么住哪里。”
嘴上这样说,心底祝融却了解了根本不用怕康回告上天庭。少年因为这个父亲而惧怕、痛恨所有的神,他不想和神扯上关系,更绝对不会想去待在父亲所属的天上。另外,父亲对自己施暴这件事康回根本说不出口,他宁可日夜哭泣造成洪水被人误会、被讨伐也不愿向任何人泣诉家丑,怎么可能去告状呢?
“等等、父亲。”康回想到什么而开口,却又因为祝融的登视而畏缩起来,“天和地之间,为什么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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