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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月坐在台上,望着杜永新跳的的这支舞蹈,却觉极尽妍致,胜于自己一世所见所有的舞蹈。
杜永新仰首投足舞姿看似随意,似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热情,将这一支舞舞的勾魂摄魄。顾令月似乎能从一个举手,一个折腰中感到这位女子的热情,恋爱,憧憬,和悲伤。
在顾令月满心惊叹之中,杜永新一舞终止,溃不成军。喘息良久,方重新起身,朝着顾令月款款下拜道,“奴婢不才,给皇后娘娘献丑。”
顾令月缓缓道,“没关系,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一支舞了!”
泰陵岁月无声,山河静好。顾令月忽的开口道,“杜娘子,你是爱着我舅舅,神宗皇帝的吧?”
杜永新握着茶盏的手陡然僵住,抬头望向顾令月。
顾令月的目光,看着杜永新,充满了怜惜。“我看你跳的这支舞,充满了怀念的感情。只有怀着一段深深的感情,才能跳出这般感人肺腑的舞蹈。你之所以退隐之后要求来泰陵,就是为了守着神宗舅舅的陵墓,是么?”
杜永新静默良久,抬起头来,面上神情似哭似笑,“顾娘子不愧是圣人一辈子心心念念寻找的外甥女,果然聪明。”
她确实曾经和先帝神宗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虽然在神宗皇帝眼中,她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渺小如尘沙,微风吹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杜永新本是官宦小姐出身,因着父亲犯罪,八岁幼龄被充入教坊。少女时代的她,在教坊之中尚未得永新这个艺名,众人唤她做娟儿。十三岁的时候就有教坊第一名伶的风采。
那一年的神宗皇帝十分年轻,时年三十五岁,多情俊朗又极富艺术细胞,偶遇了唐贵妃之后,与贵妃琴瑟和鸣,时常招来教坊歌舞伎排练歌曲舞蹈。娟儿有着一支如黄莺一般的歌喉,自然常常到皇帝面前伺候,皇帝时时指点,常指着娟儿道,“朕之黄莺儿!”
建兴八年,贵妃再度有孕,怀着十一皇子姬淄。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时常陪伴在神宗皇帝身边,神宗皇帝偶尔独自到梨园,召乐师李龟年,娟儿歌唱。情兴之至,便于殿中宠幸娟儿。
十三岁的歌伎娟儿,稚嫩,羞怯,神宗皇帝怜惜少女,温言亵玩,良久之后方打开身体,在神宗皇帝身下怯生生绽放风采。
少女的芳心,自然轻易分付在俊朗的神宗皇帝身上。
只是对于神宗皇帝,稚嫩的娟儿不过是他在贵妃有孕无暇伺候的时候打的一味野食。这般yòu_nǚ,有着一把天生的好嗓子,虽然美艳风情不及贵妃,但在宠幸之时也别有一种风味。
神宗皇帝享受娟儿的仰慕和温柔包容,却总在事后将娟儿丢在脑后,不当一回事。娟儿每次侍寝之后,都会有一碗汤药送来。
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一直留在娟儿记忆当中,带着极其苦涩的味道。
很快,唐贵妃便生产下十一皇子姬淄,神宗皇帝的一颗心回转到贵妃身上。娟儿失宠,独自一人在暗夜里啃啮孤寂光芒。
神宗皇帝喜欢娟儿一把好嗓子,虽宠爱贵妃,但偶尔梨园之时,听到娟儿的歌声,避着贵妃还是会偷偷宠幸娟儿,聆听娟儿情动之时动人的歌喉。
这对娟儿而言是一场苦难,如果神宗皇帝当真彻底遗忘了她,她许是能更容易放下这段感情,可是这般偶尔落下来的雨露,却如同一根细微的丝线,轻轻拴着少女的心。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撩拨一下,无法真正忘怀。
天册元年,娟儿不慎怀了身孕。
这一年,娟儿十六岁,神宗皇帝已经有了很多的子女,刚刚因着十二皇子姬洛的事情惹了贵妃生气,并不需要一个多余的幼子让贵妃知道自己和小娟儿的私情,更何况,这个孩子有一个出身如此卑微的母亲。
身孕两个月的时候被发现,宫人将一碗打胎药送到了她的房中。
她哭泣良久,在天亮的时候喝下了这碗打胎药,在房间躺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小产了一个婴儿。
此后伤了身子,足足休养了足足半年,才重新登台。经了这样一趟子事情后,歌声更上一层楼,犹如天籁。那一年的上元节,登台歌唱《太平景》,犹如天籁。得了神宗皇帝和贵妃夸赞,赐下永新的艺名。
此后,永新娘子的令名传彻,一颗心却凉了下去。
她丢的那个孩子,他的父亲虽然并不在意他,他的母亲却会一直将他铭记在心中。五月二十,是她的孩子流产的日子。此后每一年的这一日,她都会在教坊请假半日,前往小园悼念自己丢掉的那个孩子。
……
杜永新泪流满满,“这是我的故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可我不想将这段故事带到地底下去,一辈子都没有人知道。你是他的外甥女,所以我告诉你。日后,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娟儿的女子,和神宗皇帝在一起过。”
神宗皇帝和唐贵妃的爱情故事,传唱天下,可没有人知道,在这样浓丽的爱情故事中,还有着一个小小的娟儿的身影。
顾令月厅了这个故事,心中伤感,问泪流满面杜永新,“你,恨我舅舅么?”
杜永新的目光茫然,“恨?”
“那一个夜晚,我喝了药,在床上痛的打滚的时候,我曾经恨过他的。后来,天册六年,他驾崩的时候,我却伤心的不得了。我身为伶人却没有为皇帝悲伤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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