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三十三)即席成篇(5/7)

没心情写作业。陪妈妈把洗好的衣服搭到阳台的晾衣架上,就看妈妈打点给自己的衣物。文景想起海涵说的爸爸平日不怎么买高级食品的话来,心中不免感念起赵春怀的好来。那所谓的高级食品(速冻饺子、火腿肠和罐头)显然都是冲着给海容补身子买的。海容到底怎样难受,烧到多少度,在床上躺了几天,她都没敢细问。她怕一问这些,孩子委屈,自己心疼,母女们哭作一处,那还走得了么?文景背转身强吞下心中的苦涩,从内衣口袋中掏出那一卷儿钱来,一横心抽出两张元大票子来。但是她又摇摇头,窸窸窣窣包回去一张。然后转身将另一张递给海容道:容儿,交给哥哥。让哥哥去买高级食品,兄妹俩一起吃!

海容懂事,当即就捧了那钱,跑到哥哥屋内讨好海涵去了。文景望着女儿稚嫩娇小的背影儿,心中一股酸楚又往上涌。她才比纳儿大三、四个月啊。竟没有在妈妈面前撒过娇、撒过野,活过小娃娃样子!总是那么乖巧自敛!想起女儿跟着自己的颠沛流离,随遇而安,不禁鼻子一酸几乎又掉下泪来。

这时,楼下响起噗噗的停车声。文景急忙从客厅的茶几下找出一截儿铅笔,展开一个空烟盒儿,在背面写道:

海涵、海容:

对不起。妈妈有要紧事,不得不撇下你们。切记:早睡早起,不惹是非;多喝开水,冷时加衣。

深爱你们的妈妈

她将留言放到茶几上,就蹑手蹑脚进厨房带了自己的行李,与一双儿女不辞而别了。到了车上,才知道自己与孩子们的团聚还不够三个小时。

※ ※ ※

跟随司机进了小丁、小齐们聚餐的世纪风大酒楼,就是另一种气氛了。走廊里的红地毯、大厅里的枝形吊灯、墙上的油画、橱柜内的酒菜,处处夸张着世纪风的豪华和气派。出出进进的先生女士们个个风度翩翩,衣着鲜亮而时髦。可恼到处是明晃晃的镜子,时刻在提醒文景,瞧你那不修边幅、土里土气的小样儿,也配进这种地方来?但是,象文景这样自尊而又敏感的女性,往往具有自我反抗的脾性。她随即反驳自己道:旁人来这里是为了塞满酒囊饭袋,而你却是为了挽救一个女孩儿的生命。

他(她)们就餐的小包间叫太白厅。这肯定是诗人小齐的创意了。未进包间就听见里边笑语喧哗。小齐声音很高,正不厌其烦地介绍他的《海啸》在省城怎样轰动,在京城如何反响强烈。原来他又带了书来,正给各位签名赠书。一抬头发现文景进来,小齐手中的笔停了停,笑容僵在脸上,神色便冷了下来。与初见文景时判若两人。好在小丁非常热情。他接了文景的旅行袋让服务员放好,就安顿文景坐贵宾上座。文景坚辞不就,小丁连连说:女士优先!远客优先!

文景猛然想起她把小齐赠送的《海啸》丢到那辆出租车里了。难怪小齐不悦。糟糕,怎能将他看得如性命一般的东西丢掉了呢?这同旁人作践自己的孩子惹恼了自己不是一样的道理么?在场的两位熟人自己已先得罪了一位,这可如何是好?事不宜迟,只有向小齐赔礼道歉了。于是,文景畏畏缩缩道:小齐,抱歉得很。都怪我七心八意!回到家正要给两个孩儿拜读您的大作,才发现落在出租车里了。忙跑下楼来,可惜车早开走了。你们下车时发现那本书了么?

文景不敢与小齐对视,就以求祈的目光环顾在座的小牛、小马。那二人却矜持地笑着,看小齐是什么态度。

没关系,没关系。小丁打哈哈道,请齐大诗人再赠你一本不就结了。喂,朋友们各就各位,请大家举杯!

众人都举起杯来,小齐亦没奈何将餐桌上的诗集挪到身后的窗台上,入座举起了酒杯。这时,挨丁大有坐着的一位矮个子青年便提议道:丁任请我们喝酒,不能没个名堂,也该致个祝酒辞,说明原由呀。

是啊,是啊。丁任向来是有情有由的人,咱喝的是什么酒当然得明明白白!众人便跟着起哄,统统放下酒杯。只把笑眼儿乜斜了瞟着在座的唯一女性,局促不安的陆文景。

小丁到底是场面上的人,他故意惊惊乍乍地嚷道:哎,怎么能请女士喝白酒呢?来,服务员,给这位女士换上红葡萄酒!只这么打了一个虚幌,在服务员换酒的空挡里,小丁便成竹在胸,出口成章道:好,大家重新举杯。首先让我们热烈欢迎西山矿务局矿工劳保用品服务长陆文景女士的光临;其次,祝贺我省城西站宣传部部长齐诗心大诗人的诗集《海啸》由宇宙光出隆重推出,并获得巨大成功!为什么这两件事要放在一起来祝贺呢?细说起来,陆女士、齐大诗人与我,这三人之间的关系还多少有些复杂

小丁说到这儿,人们便截断了他的话,嘻嘻哈哈、七嘴八舌道:怎么个复杂法,必须老实交待!听到这里,文景才领悟到如今办事就得这么真真假假,喧天震地,闹起气氛。再没人爱听悲切切苦呱呱的旧会调韵了。

陆女士与我的关系,相对来说还比较简单。我们是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也是妙手回春的关系。想当年兄我还是个搬运工,没有起山的时候,脚面上突然起了个白泡儿,就象蝎子蛰了一样疼。整得我不仅行走不便,简直是坐卧不宁。全亏了陆女士,随请随到,采用毫针围刺的办法,手到病除;而且没收兄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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