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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李璘以铜尺相探,将战场牵离,瀚海关还能以“雄关”之姿再站立片刻。卫正风自虎骑来犯时已病重高卧,东山军由初入鸣州军的李璘主事,卫氏子弟多有迁延抱怨。
这是一天内第七批斥候,一行六人,皆是身披轻甲的马弓手,骑着体格轻巧的鸣州马,其中一人且行且记,落在队伍末尾,正是樾之。新任大将竟然遣他去作斥候,颇出诸人意料。按卫正风的做法,如樾之这类贵公子,在瀚海原本只该指派文书庶务。
不需上战场,在此勘察,也胜过营中受李璘的摧残,樾之咬咬牙,想起昨日四更的事——
“我知道整个东山军无人比你画图手法更精妙。崔樾之,此行我要你带瀚海关周五十里的水脉图回来。”李璘磨着一把匕首,向他交待道。
闻言,樾之不安问:“路遇山狼该作何处置?”
砰地一声,匕首钉在樾之耳边木柱上:“瀚海没狼。”
樾之想,李璘的确有些北地少年的顽劣习气。他后怕似地按住耳朵,一时走了神,马儿在原地打起圈来。眼看天色近晚,今日樾之只标出区区两处水源,再走,便接近北境驻扎之处,越发危险了。
“妈的,”领头一骑啐了一口,“没有北境人的影子啊!”说话者年约三十,说话间露出缺牙的嘴,他向来擅长利用他那暴起漏风的牙吹哨。
“他们不南下……由此看再往北必定有水源,足可供他们五千人的前锋取用。”樾之沉吟片刻,指向北答道。
“上边只让探五十里内的。”哨牙不屑地提醒,转身拍马领着队伍继续前进。
水源是五十里内的,水却不是。樾之突然明白了李璘的用意,立刻打马跟上,向东奔去。瀚海地势低平,南部所出冰泉脉多数来自鸣州几地,若能断其水脉,必能出奇制胜。他越想越激动,瀚海南的水脉图在他头脑中越发清晰起来,简直呼之欲出,冰冷的瀚海石滩下,错综如蛛网的水脉交织,那才是探入瀚海的北境人命脉所在。
兴奋片刻,他头脑又冷下来,以瀚海如今残败兵力,又能如何阻断这众多水脉?
与此同时,瀚海关内所有营部都接到了全力屯水的命令,关内每一处水源处都是忙碌情景,蓄水池在开挖,水井辘轳响个不停,军士奔忙在各处,向水中沉入白矾和药剂。三日之后,关内附近水源都被破坏,再没有一口水井可以出水。
赶在日落之前,之前探得的水脉图,终于送至主将面前。
李璘沉默着在图上勾勒几处,推至众人面前。樾之眼看面前的李璘,直令他不寒而栗。要么是这场战役太过艰难,要么李璘实在太想赢得这次战役,以致不顾将名,初战便用上了最凶险的手段。他终于明白,之前的准备都是为何:李璘标记出的,乃是通往北境大营的水脉汇集之处,毒,他是打算在此用毒!除经历初战的瀚海关以外,鸣州城外水脉尽断。染有毒物的水源,若被不知情的北境大军取用,后果可想而知。
“卫将军不肯抛下朽烂的关城。瀚海关挡得住北境的先锋,却对抗不了他们的大军,鸣州尚有东山军生力,两处分兵则两城失落,若想保全瀚海,必得退出关城固守鸣州。”
帐下惊疑声轰然而起,然而其中几位老将已经默默颔首。
“再派十支五人队,继续探听北境大营的动向。”
李璘命令下去,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得令!”
北境大军来犯,新的北疆守护决意放弃瀚海关,万丈雄关一夕崩溃,朝中文武纷纷上书,诟责李璘用兵无章,致使中州门户大敞。而皇帝并不理会,只是派遣使者送去他的嘉奖。
初战已足够使西京人绝望。而那不过是北境人的先锋。
在初战后重整的短暂空暇里,李璘调度起瀚海守军,星夜离弃千疮百孔的‘雄关’,退守鸣州。
在北境尚与大秦交好时,瀚海关畅通无阻,鸣州曾是不输凉州的繁华所在,城周开有八门,中设边市,四方客商在此通行交易。卫氏以鸣州商贸取利,然而最近一任北疆守护卫正风在任上聚敛颇多,以至于两方交恶后,鸣州府库银钱竟然不足以重修起与以往周径一致的外城墙,使得一度繁华的鸣州城向内退回半里,才被堪堪围住。
如今,这城墙反成了此役中不幸中之万幸——城墙再长哪怕一里,守军便无法再应付。
北境人迅速占据瀚海关,而鸣州派去的一批批斥候并未带回多少好消息。一位好将军知道,比起冲锋陷阵,困守孤城才是领兵最难之处。人心浮动并不好掌控,如今连崔樾之也抛下了自己的迂性,不但不再谴责李璘用毒是用兵不武,反而开始焦急:“北人怎还未中毒?”
李璘的解答使人信服:“他们随身带酒,在外常以烈酒掺水。等到连他们将军的酒壶都空下来,毒物才能发挥作用。”他手边那把错金纹嵌黑曜石的刀在城墙上深深浅浅刻画着。樾之观察着,发觉这是他有心事时常有的动作。
“我看我们等不起了。”樾之咕哝着,“还未见识几日瀚海风光,我竟然被困在这儿,只有死人和被风吹黄脸的男人。”
“那把你自城墙上垂下去好好见识一番?”李璘登上城楼向远方观望,樾之紧随其后,问道:“哎,大将,你为何如此清楚北境人行止?”
李璘没有回答。为何?凭他是北境王庭的血脉,还是凭他养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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