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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同窗、同僚,都一并再见不得了。李瑞霄沉默了一阵,似是下定决心般地:

“子清,想不想回应天府看看?这些日子恐怕京里不太平,你且出去避上一避。让顺安、莹莹两个跟着。”

乔子清动了动双唇,眼里有水光闪烁,却没答应,只推推他道:“督公,您再不走,就真迟啦——”

赵得祥下狱之后,由东缉事厂提督李瑞霄代行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值。

乔子清到底还是走了,由顺安、莹莹陪着,走水路南下,一路游山玩水,倒也并不着急去南京。

二人通信频繁,多数是子清写,他看。

子清每至一处,爱找山水盛景和市井繁华之处,感受乡俗民情,又事无巨细地写在信里。他曾戏谑,子清这些信件连缀起来,可以出一本游记,比起前人来丝毫也不差的,名字就叫做《李娘子游记》。

结果被子清大嘲名字太土,十分不雅,肯定没有人看。

相比之下,李瑞霄的信就好似例行公事,每日请个平安,不是“甚好,勿念”就是“甚好,又胖了些,勿念”有时候最多来一句:“公事甚繁,已处理停当,勿念”。

弄得乔子清心里直犯嘀咕,太敷衍了,一点也不好。他说不准连信也没空仔细读,肯定白发又多了,最好不要秃头得太厉害。

这一点倒是乔子清冤枉了他。虽说李瑞霄最近桌上的公文密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回家的时间也常常没有,总是就在东厂凑合着休息了。但她的信,他都一遍遍地读了,就当处理公事之余的消遣。但是这些,总不好让乔子清知晓。那些个朝堂之事,他也不想让子清牵扯进来就是了。

这晚他依然憩在东厂,正就着昏暗闪烁的油灯读信,却有个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他不紧不慢地将信折好,收在前襟的口袋里,恭恭敬敬地请了跪安:“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太子穿着一身黑漆漆的粗布袍子,浑身不自在,被李瑞霄这么一瞧,更不自在了。但还是忍着,低声下气道:“督公救我!”

赵得祥倒台后,树倒猢狲散,大群趋附者都遭了殃。皇太子到底也知道自己那点斤两,宛若痛失了最大的心腹和靠山,眼见到手的江山不保,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现在李瑞霄可谓朝廷之上最粗的一根大腿,各方势力哪个不是紧赶慢赶地来奉承巴结。

皇太子此举,意料之中。

“本王三弟,在东南属地拥兵自重,隐有作乱之势,督公可知?”

“下官自然是知晓了。”

看李瑞霄四平八稳的样子,皇太子心里发急,“督公何不发兵征讨?”

李瑞霄拱手道:“下官虽统领阉军十万,但若要号令,须有圣上手谕。”

太子一听便知道他是在打太极,皇帝遭赵得祥并张德胜祸害,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半昏半醒,已经眼见不太行了。虽然心中暗恨,但他有求于人,面上还是挤出了笑。

“那督公打算放任其乱我江山?”太子急道。

“岂敢”李瑞霄垂下眼帘,“殿下明白出师有名的道理?”

皇太子急忙点头,一揖到底:“督公有何指教?”

“宫中八月十五中秋之宴,殿下何不邀三皇子上京,合家团圆,共叙手足之情?”

(h)鸳鸯裘里鸳鸯戏 风雨楼上风雨谋 宝帘闲挂小银钩 ( 薄山散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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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鸳鸯裘里鸳鸯戏 风雨楼上风雨谋

“在京城不找我,怎么偏偏跑到这里来见我一面?”

“阿敏”乔子清叹道,“先生那个样子,我哪里敢再招惹?”

金敏在桌旁坐下,窗外万家灯火,习习江风,半卷轻云笼罩一轮圆月,有秋蝉断续地振颤出残鸣。

二人在酒楼上凭栏而望,呼呼啦啦一阵大风吹来,直吹得草木枝杈凌乱,远处乌云翻涌,隐隐有电光雷声。

“要下雨来。”

“天要变了。”

二人一同开口,又引得一声轻叹。

“这处儿的螃蟹极好,来请你尝尝。”乔子清亲挑了一只被蒸得红彤彤的肥蟹夹到金敏碗中,又斟了两杯菊花酒。

金敏边剥蟹便道:“这东西寒凉,你切莫贪多。”

乔子清垂下眼帘,皱着发红的鼻尖,“这话从前是先生对我说的。”

又是一阵沉默,金敏摇头道:“我的不是。”

乔子清苦笑,“今晚月亮太圆。”执起酒杯喝了一口,发现竟忘了温,便道:“别吃酒了,吃冷酒不好。”

金敏眼看旧友魂不守舍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蟹吃到嘴里也是苦的,略略动了两口便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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