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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地看着。他皱眉问起她傍晚过来的原因,她答得很是贴心:“怕兄长发病,寝食难安, 干脆过来看看。”

她的话滴水不漏, 他挑不出错也没理由挑错。

她从不烦他,戌时来,亥时走。他夜晚处理公文,睡得迟,有时候实在疲惫,打个小盹, 一睁开眼,身上多了她的斗篷,旁边还有她留下的字,“兄长早些歇息,阿婉下次再来探兄长。”

他和旁人共处一屋时,说话的话,难得超过五句。他是真的不爱搭理人,就算想过要对谁好,也只是在财物上多加赏赐,并未想在情感上照顾谁的感受。他理解的好,是将金山银山捧到那人跟前,至于旁的,他给不了也不屑给。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只会徒增烦恼而已。他从出生起受尽病魔折磨,对世事看得格外透彻,自小冷漠无情,从不会在谁身上浪费感情,无论做任何事,都算计得一清二楚。

整个言府都是他的,就算言婉不愿意做他的药人,到最后也只能乖乖屈服。

按理说,他没必要哄着她。

起初是在取血之后。因那晚喂药喂糖的先例,每次取完血,她都会在屋里等着,等他恢复后,将药碗和糖罐子递到他手边。

他难得的一次温情,被迫成为了习惯。后来不用她提,他自个就会主动喂她。

大概因为这个缘故,她特别期盼取血的日子,有时候直勾勾地望着他,问他:“兄长,你怎么还不发病呀。”

他知道她的身世,无依无靠的孤女,父母不知下落。她以外室之女的身份被接入府,父亲从不亲近她,只是给她一口饭吃养活她,她不曾受到任何人的悉心照料。

算起来,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从未享受过一天亲情的人,忽然望见曙光,她对他有所期盼,喜欢黏着他,也是情理之中。

除了取血之日,平时她过来,他也会试着和她搭话,大概因为她那张脸生得太过招人怜惜,他甚至开始主动回应她的撒娇。

有时候他太忙,整夜都顾不上和她说一句话,就在桌角边放一个紫檀小匣。

女孩子都爱俏。紫檀小匣里,有时候装的是步摇,有时候装的是玉簪,下一次她过来,总是欢喜雀跃地戴着他送的首饰。

她往他屋里跑的次数,越来越多。起初是七八天主动跑过来一次,后来渐渐地,天天都来。

一开始,他没怎么在意,反正也不厌恶她,她想做什么,那就让她做好了。他自信不会对任何人有所期望,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心里从不曾惦记过谁。这一次,却有点迷茫了。

他发现自己在外行事时,也会念着她。瞄到好看的珠花,也会想到她。

有一次在御书房和小皇帝下棋,小皇帝说起城中牡丹盛开甚是壮观,他不知怎地,突然冒出句:“微臣家中的四妹,比那牡丹还要娇艳。”

他难得在外人提及府里的妹妹们,话刚冒出来,自己都吓一跳。

小皇帝笑着说:“能得言卿盛赞,想必四姑娘定是倾国倾城色,若有机会,朕定要见上一面。”

言喻之不说话。

她确实生得花容月貌绝世无双,尤其是那双清澈的黑眸,眼波流转处,有春风夏雨秋霜冬雪。

她招人喜欢,只是,太过招人喜欢了。言喻之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彻底沉浸在这种亲昵的兄妹相处中。

喝了她的血,那血流淌到心里,将她也带了进去。

言喻之不喜欢被人绊住脚。很不喜欢。

他从宫里回府后,照常在书房看书,夜里她来,他却没有和她搭话。

她瞄他一眼,眼神炙热,平素她用这样的目光望着他,他就会开口问她,问她怎么了,可是今天并未相问。

她眨啊眨地,看了他许久,他一言未发。

她站起来,步伐轻盈,在屋里绕了一圈,终是忍不住,轻声问他:“兄长,今日没有紫檀匣吗?”

他联想到今日自己的失态,冷冰冰地丢过去一句:“没有,你的首饰已经够多,以后都不会再有紫檀匣了。”

她沮丧地绞着衣角,小声嘟嚷:“只要是兄长送的,怎么都不嫌多啊。”

他蹙起眉头,继续翻开手里的书。

她挪动碎步,到他身边,想要替他研墨,手刚碰到砚台,便被他拿书拍落。

“今夜无需写字,你要是坐不住,就回自己的屋子。”

少女怔怔地望着他,“我要是回去了,兄长突然发起病来……”

话未说完,他寒声打断:“我若是发病,自会派人去请你。”

少女轻咬红唇,语气小心翼翼,委屈地问:“兄长,是阿婉做错什么,惹得兄长生气了?”

他下意识抚上大拇指处的玉扳指,烦闷地摩挲。

她唯一的错处,就是血太好喝,以至于他无法拒绝她的黏人与撒娇。她日日在他跟前晃,晃得他对她上心了。

他言喻之,从不对谁上心。他的感情少得很,一丝一毫都不想给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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