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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碍着是杜家人,又被那几个姨娘宠着护着生怕我对他不利,外公想必也不会趟这淌浑水倾力授业,学医这事姑且一缓。”杜子盼语气停顿,忽然声调一转,“话说,方才百草猜中十之有九,奖赏何物?”

“奖赏?”胡当归皱了皱眉。

“方才你应承的,做人当言而有信,不得食言而肥。”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外,何来奖赏?”胡当归眨了眨凤眼,仰天装作思索状,忽然,她侧过面来,羞答答地扭动细腰,“死相,想要人家就说嘛,你不说我怎知你想要,客官可要温柔些,小女子尚未经人事……”

“好你个未经人事,刚那般娴熟之吻还想蒙混……”杜子盼忽然缄口,一抹红云轰然从她俏丽的面颊升起,如泼墨渲染般迅速扩散至雪白脖颈,连那耳后发根也是红作一片,似天边飞来一片火烧云,突如其来,既急又猛,云烟笼罩,久久不散。胡当归见状,只是咬唇窃笑,她低头凑近杜子盼面前,感受到对方潮湿温热的呼吸喷在面上,如羽毛轻拂,痒痒的,又带着些搔弄之意。杜子盼抬眼看她,许是带着些□色彩,那双棕色凤眸不同于以往清澈如泉,而是如古潭般深邃,不着一丝波痕,却令人隐隐带有些溺在其中的意味。胡当归见她不躲不闪,料想默许,闭上双眸正欲一亲芳泽,忽然,她猛地睁开双眼,顾不得紧依偎靠的杜子盼,忽地起身,远凭眺望。

“何事?”杜子盼也随即站起身来,见她眉头紧锁,神色严谨,便知绝非玩笑。

“血腥味。”胡当归牵着她的手,施展斗转星移,瞬间不见人影。那碧水湖面,空留余景,天地之间,仅遗一叶轻舟,随波荡漾。

城外一座荒废的土地庙,残破的几乎不可称之为庙。庙前阶石间杂草丛生,残墙断壁依稀围就着原有的矩形土方。朝西一侧的墙壁自下而上断裂出一道半人宽的裂缝,庙门已无,窗格尽烂,庙顶已掀通天,露不足方寸之地可供遮蔽,横梁被硕鼠虫蚁等经年腐蚀,摇摇欲坠。庙内供奉着的土地公泥像仅余半身,一人多长的供桌上满是烟尘灰土,破损的香炉倒在墙角,暴雨肆虐过后,满地泥泞狼籍。供桌下蜷缩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妇人,气若游丝,骨瘦如柴,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痛苦令她污秽却佼好的面扭曲在一起,暗红的血色浸湿了她身下的破烂席子,看来竟是已近临盆。那妇人半睁着无助且茫然的双目,眼前若隐若现些模糊不清的影子,生命之光自她眼中渐渐熄灭,何故落得如此下场,天知地知,却无人知。

“时辰到了。”若是落魄的土地公探出面来,便能见到眼前这拘魂难得一幕。牛头人身瞪着铜铃般大小眼珠的地府差役将身上背着闪着磷光的招魂幡往地上一插,蹲在供桌上的马面将手中的画符往那桌下妇人额间一点,喝道:“起!”那妇人三魂七魄便被一股摸不着的气劲强行从天灵盖拉扯出来,那魂魄似有意识般扭动挣扎,飘飘荡荡硬是不愿往那招魂幡贴近靠去。牛头马面毫不顾忌,强行拉扯,忽然听到头顶一阵冷冷之声:“蛮牛脑壳马蹄子,再点一张往生符。”马面恍然大悟,又加一张画符贴于妇人鼻下人中,那魂魄剧烈震动,瞬间拉离了身,猛地被招魂幡拉进了幡内,再望那地上妇人,已再无丝缕生气。

“迟了。”庙外忽然冲进来一对璧人,正是那闻风而来的子盼当归。

勇探地府解生死

此时,破庙四周微风停滞了般,林间鸟鸣乍止,树上蝉声不再,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在庙堂内外,除去被收魂那具身躯不计,尚留待原地者六人,倘若可以称之为人。庙内堂间,近前一人手持招魂幡,双蹄岔立,牛头人身,力壮粗膀;其后一人蹲在三足支持的破旧供桌上,马面罗刹,身型伛偻;离那马面头顶三尺,轻飘飘浮着两具拖曳长衫,一黑一白,居高临下,高帽耸肩,足不沾地,黑体宽持象牙笏,白身长持玉笏,面色无血,苍白阴冷,正是那冥府地位仅次于十殿阎王的黑白无常二名鬼役。胡当归面色凝重,她缓步跨进庙堂入口之门槛,只感到杜子盼抓着自己双臂的手隐隐发抖。不消抬头,只见前方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朝着自己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顺着杜子盼的目光看去,一眼便见到倒卧在地的年轻妇人,虽那躯体虽尚有几分温泽,但天灵内堂中空,显是已被收取魂魄。生死由命,鬼役行使不过日常差事,气数已尽,怨不得天。妖鬼无道,互不干涉,胡当归只是摇了摇头,她握紧杜子盼的手,却见那寻常利落大方的当家大小姐却双唇紧抿,面露不忍之意。

“救那孩子,可好?”杜子盼抬起头来望向胡当归的双眸,她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悸动,但那眼圈泛红,似是隐忍着内心不平之意。胡当归晓那杜子盼触景生情,她翘首回眸,见四鬼伫立当场毫无动作,于是拉着杜子盼的手缓缓上前,在那妇人身前蹲下,抬手抚至那人下腹隆起之处,一道祥和金光自她掌下渐起,似有灵性般将那妇人入怀的腹部整个儿团团包裹起来。

“这不是那夜九尾大仙派遣代了我兄弟当班的狐狸精姑娘嘛。”牛头将招魂幡往肩上一背,粗着脖子大声说道,“未出生夭折者,那生死簿上自然无这婴胎留档,不出一个时辰光景也该转为游魂,运道好了,自有那人间游方道人收了去,何需耗损灵力保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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