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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穿了新衣,面上敷了薄薄的脂粉,两颊桃红,唇上点着鲜丽的胭脂,有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娇艳。

“秋红。”萧长宁忍不住开口唤她,问道,“你今日可要陪同本宫面见太后?”

秋红忙搁下梳子,笑容里闪着几分心虚,“回殿下,今日是夏绿和冬穗陪您入宫。奴婢知道,因为奴婢是太后娘娘赏赐给您的婢女,比不上二位姐姐亲密,因此,这些场合奴婢更要避嫌才是,便自愿留守家中。”

“留守家中?”萧长宁若有所思,伸出一只微凉的手来,轻轻碰了碰秋红染了胭脂的嘴角,笑道,“这‘家中’步步雷池,不是那么好留守的,你要当心了。”

那笑意中有丝微凉的戏谑。秋红忐忑抬头,待要极细看时,那戏谑又消失了,萧长宁依旧是一副懒洋洋不谙世事的模样,托着下颌直打瞌睡。

妆点完毕时,天已大亮。萧长宁去前厅用膳,刚巧碰见晨训归来的沈玹。

他穿着一身单薄干练的深色武袍,没有束冠,倒让气质年轻了几分。他眼见着一身石榴红礼衣、着钴蓝绣金下裙的萧长宁款款走来,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更显肌肤幼白。

沈玹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而后笑了声:“寿礼已备好,早膳过后让蒋射送你前去。”

萧长宁在他面前总是有些局促的,捻着十指问道:“你不去贺寿么?”

沈玹道:“今日要去狱中听记,失陪,让殿下失望了。”

本宫才不失望呢!萧长宁在心中窃喜。

一阵寒风袭来,卷起枯叶翩跹,廊下的萧长宁鼻根一痒,‘哈啾哈啾’地连打了两个喷嚏,眼尾染上浅浅的湿红。

沈玹看着她软软绵绵的一只,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软,下意识道:“府中刚巧有件新贡的白狐裘斗篷,披上再走。晚些,本督入宫接你。”

说罢,也不待萧长宁拒绝,他长腿一跨自顾自进了门去,一如既往地专横强硬。

萧长宁望着他高大结实的背影,叹了口气。明明只是个感情迟钝的家伙,却偏偏要装作面若寒霜,白白浪费了这一副好皮相。

因先帝驾崩方才一年,宫中大丧期间,太后未曾举办寿宴,只是聚集了一方女眷,接见了几名重臣。

萧长宁带去的寿礼有二:一是东厂沈玹奉上的红玉珊瑚树一座,二是萧长宁亲手所绘的《千秋山河图》。

慈宁宫内瑞脑销香,太后一身暗沉的紫纹大袖礼衣倚在贵妃榻上,命宫婢展开那幅长约七尺的画卷,眯着眼赞道:“先帝在世时,就夸过长宁的一双巧手举世无双,今日一看果真如此。万里锦绣山河收纳于方寸之间,这铺蓝染绿的画技,便是宫里最好的画师也甘拜下风。”

萧长宁立侍一旁,一见太后这笑里藏刀的模样,心中便知不妙。

果然,下一刻梁太后挥退侍婢,悠悠起身,似笑非笑地望着萧长宁:“只是不知这寿礼,长宁是代表洗碧宫送的呢,还是替东厂送的?”

这话问得玄妙无比。

替哪家送礼,就意味着她站在了哪家阵营。萧长宁与太后周旋了这么多年,自是摸清了她的脾性,便笑吟吟答道:“回太后,当然是替本宫自个儿送的呢。再说,我站哪边,不都是萧家的女儿吗。”

“你倒是会说话。”梁太后神色稍霁。片刻,她摩挲着手中的檀木佛珠,单刀直入道,“上次让你办的事,如何?”

那瓶毒-药。

萧长宁面露为难之色,垂着脑袋说:“我在东厂行动不便,且沈玹行踪诡秘,故而并不曾找到机会。”

梁太后似料到如此,哼了声。

萧长宁深吸一口气,小声道:“何况,太后您不是找到了更好的人选么?”

梁太后倏地睁眼,锐利的眼光看向萧长宁,“你何时看穿的?”

“今晨。秋红独留府中,却妆扮艳丽,自然是女为悦己者容,而府中上下皆为阉人,能够让太后娘娘的心腹放下身段去吸引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还不是因为你让哀家太失望了,哀家只好另谋出路。”说着,梁太后微微压低声音,“听着长宁,秋红的事,不许你插手干预。早日解决沈玹,对你而言亦百利而无一害。”

“本宫明白。”萧长宁表面委曲求全,心中却乐开了花。

她才不会干预呢,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她出手!梁太后机关算尽,终是太低估了沈玹的可怕之处……看来,这几日有好戏看了。

正想着,门外宦官来报:“太后娘娘,锦衣卫指挥使霍大人求见。”

听到霍骘求见,梁太后神情未变,但是眼底的一点亮光却没能瞒过萧长宁的眼睛。太后伸手摸了摸鬓角,这才缓声道:“宣。”

老树开花,是宫闱深处秘而不宣之事了,只是可怜先帝尸骨未寒……

萧长宁强压住心中的一丝厌恶,福了福礼,拜别太后。

心事重重地走出慈宁宫的大门,她在石阶上与一名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高大武将擦身而过。

武将约莫四十来岁,剑眉隼目,鼻梁高挺略作鹰钩,下巴铁青而刚毅,身量气势皆不输沈玹,每走一步都斩钉截铁般,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久经沙场的嗜杀之气,正是太后的裙下之臣——锦衣卫指挥使霍骘,越瑶的顶头上司。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兴许是顾忌蒋射在旁,霍骘的眼神仅与萧长宁短暂对视,一触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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