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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气最盛,阴气消散,尸腐之气蒸腾而上,像浓到化不开的胶,身边两个押送的兵早口鼻上早已蒙上了白布。

张翠娥庆幸上一次走乱坟场,几个兵嫌弃白天气味大,是在晚上把她送过去。倘若不是晚上,她也不能从尸山中引出阴间人,杀了那几个兵逃得性命。

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但她的心中很平静。

乱坟场是一个大土坑,驻扎建康的禁卫军每隔三日便会放火焚烧,以免尸体积压引发瘟疫。

这次还未至三日,土坑中的尸体便积得冒了顶。两个押送兵被尸臭熏得不愿近前,决定就地解决张翠娥。张翠娥心想也好,她昨夜被打的伤口肿胀发炎,城关石牢第十二层的死囚房,又冷又湿,稻草都霉烂了。她嫌那些稻草脏,冻了一夜,白日里开始发烧,寸步不想多行。

她闭上眼睛,忽然想起了昨日此时,小丁宝叫李柔风:“三郎哥哥!”

三郎啊。脑海中跳过这两个字时,她听到了大刀抡起的风声,嘴角微微翘起。她想,果然是人之将死吗,她竟不恨李柔风了。

大刀没有如期落下。“铮”的一声之后,大刀“哐啷”掉到了地上。

张翠娥蓦地睁眼转头,见一名紫衣卫官挟弓纵马而至,向两个押送兵亮出一枚令牌:“得罪了,二位。骠骑将军命我前来拿人,要活的。”

那令牌上勾着雷纹,卫官的紫衣上亦有雷纹。杨燈“雷神”之名在外,建康城人人见雷纹而气短三分。

眼见着卫官拉着张翠娥身上的绳子把她拽到马边,两名押送兵十分为难,上前道:“大人,这妇人杀了冯时冯公公,处决她是宫里头下的命令。”

卫官对禁卫军还算客气,提起刀来道:“是吴王殿下的命令?若是,我这就杀了她。”

两名押送兵面面相觑,道:“并非吴王的命令,但……”

卫官丢出两个银饼子与他们,道:“你们回去之后,尽管复命说人已经杀了。这么一个小小妇人,谁还会记挂?”说罢,也不待两名押送兵反应,径直把张翠娥拖上马背横搁着,扬鞭驰马而去。

可怜两名押送兵只为银饼子欣喜,哪晓得这毫不起眼的小妇人并非籍籍无名之人?他日因此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张翠娥在马上被颠了一路,最后被卫官推到杨燈面前,浑身疼得差点晕过去。她感觉杨燈身上的阴气愈发重了,甚至还沾染上了阴间人的尸腐之气,眉头不由得一皱。只是她缩在地上,五官本就疼得拧成一团,杨燈并看不出。

已经过了七日,杨燈却还活着。

她此前算定杨燈的死期就在此月,只是准不到天数上。她信李柔风说的是准的。

但现在杨燈还活着,身上又有尸腐之气,那只有一个原因,他被李柔风救了。

杨燈问:“听说你算出了我的死期?”

张翠娥蜷缩着,点了点头。

“那么既然我昨晚没死,又将于何时死?”

张翠娥虚弱了声气,枯声瘪调地道:“将军就这么想知道自己的死期?”

杨燈道:“人皆畏死,独我不畏。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死,反而能撒开手脚,在死之前轰轰烈烈办些大事,有何不好?”

张翠娥心道,此人倒是有胆有识,只可惜毫无怜悯之心,嗜杀如命。她于地上斜斜掠起一道目光,但见杨燈眼中却有了隐约的畏惧。

畏什么?畏死。

张翠娥一垂眸,道:“将军近来可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时不时会忽然打个寒战,心神不宁?”

杨燈闻言,目光一动。

张翠娥心中了然,道:“将军虽然逃过一劫,但缠绕左右的阴鬼并未散去,迟早还是要找到机会陷害将军。”

杨燈冷哼一声,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道:“那么依你所言,应当如何化解?”

张翠娥道:“只要将极阳之人留在身边,阴鬼便不敢近身。”

“何来极阳之人?”

“奴婢便是。”

杨燈看了她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张翠娥,你可知海边有一种虾怪,寄居在螺壳里,一个螺壳坏了,便换一个?”他以靴子的靴尖勾起张翠娥的下巴说,“我看你就是这种虾怪。”

张翠娥空着眼眸,低声道:“信不信由将军。命,谁都可以算,通明先生算得比我还好。但不惜遭了天谴去助人改命的,恐怕只有我这种一心求得眼前活的虾怪。”

杨燈闻言,放下靴子,看向张翠娥的目光登时肃然了些。他觉得张翠娥说得有理,一般的卦者、相师,通常不会泄露天机、助人改命。天定的秩序,若是被他们乱了,那是要遭天谴的。

只有张翠娥这种乱世求生的卑贱之人,才会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他道:“好。那我便留住你这条命。”他唤了个婢子过来,“带这位抱鸡夫人去洗浴休息,顺便给她找个郎中看看。”他换了个称呼,却依然带了些嘲讽之意。

张翠娥向他叩了一首致谢,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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