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假作真时(1/2)

木兮早上出来时，只喝了薄粥一碗，本想着辗转到镇上，典卖些衣饰，再饱食一顿，哪想路途中在茶棚避雨，倒撞上这样稀奇一件事。前路如何，未及眼前，倒可不必计较，只是午时，暴雨冷风中，受了歹人许多气，加上腹中空空，如今坐在车里，暖风四溢，木兮瞑瞑中，竟发起热来。

神思恍惚间，她又回到了无忧谷，整日忧愁的面容，到此才绽开了笑容。晨风哥哥背着好大一张弓，提着装箭的箭囊从木兮眼前经过，木兮见他囊底破了一个洞，那饰以羽翎的箭，一个挨着一个，从破洞中滑了出来。晨风哥哥满心想着别的事，竟丝毫没有理会。木兮蹲下身子，在地上一支接一支的将箭拾起来，竟一连拾了十来支，她合臂抱着，悄声嘀咕道：“晨风哥哥真是粗心，这样沉重的东西丢了，竟然毫无知觉。”且说且走，看看近了微雨姐姐的房间。

晨风这才回过身，对木兮道：“怎样？这箭抱着，可觉得好玩？”

木兮恍然大悟：“你早知道我在你后面跟着？你是故意捉弄我的是不是？”木兮一想到自己在后面弯腰拾箭，晨风哥哥前面忍着笑意装作未知，登时觉得吃了亏，一撒手，将箭全丢到屋前的台阶上，跑到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告状，“微雨姐姐，晨风哥哥又欺负我了。”

晨风笑道：“我本来就是找你姐姐，叫她帮我缝补箭囊的，你唤了她出来，可知是正正好呢。”话未说完，盯着木兮，上上下下看个不住，“你又偷穿微雨的裙子了？”

木兮这才想起，姐姐叫她去收拾浣洗凉干的衣物，她见这件裙子漂亮，不由套在身上，想试一试，哪知稀里糊涂的竟穿了出来。一时被晨风说破，又听屋里传来微雨开门的声音，她扭头便跑。心想：“下回再不要穿微雨姐姐的衣裙了，这么长，稍不留意就会被绊倒，如果摔在地上，那该有多狼狈。”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她提着裙角的手便像是着了魔似的抖了一下，长长的裙子拖到地上，被她随后迈出的一只脚踩了个正着。木兮大叫：“糟了。”糟了的是，微雨姐姐极爱干净，踩脏了她的裙子，她定然会恼她。越想心里越害怕，木兮索性闭着眼睛，等着摔到地上。嘴里念叨着：“弄脏了怎么办？划破了又要怎么办？”

“这人怎么一下病得这样厉害？”迷迷糊糊的，木兮像是听到一个既陌生又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去给他找大夫。这若是撑不到京城就一命归了西，可不是前功尽弃，还要去哪里再找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

“公子不要担心，我看她只是着了风寒，吃点东西，发些汗，或许能撑得过来。”

木兮听到“吃饭”，整个肚子骨碌碌地叫个不停，可她兀自难受了半天，嘴里却没吃到一口东西。耳边听着有人道：“但愿。”再没了下话。

她想睁开眼，看看是否还在马车上，一对眼皮，像是重逾千金，无论如何也睁不起来。

“落大伯。”木兮跟在落之稀的后面，喊了一声。落之稀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拐进了自家的院子。落老爹坐在院中的凉篷下，手里端着一个茶碗，一口一口慢慢啜饮着，神色间全是入神迷醉的样子。

落老爹道：“你回来了？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她已经死了。”落之稀垂下眼帘，将身后背的布袋拽到胸前，解开纽襻，从里面掏出一只莹光碧玉的手镯，轻轻放在落老爹面前的石桌上。

那玉镯，老爹自然是认识的，此时见了，不由神情大变，手一抖，碗中茶水泼了他一身，脸色亦由红润到苍白，显得落漠而哀伤。他眼睛盯着玉镯，声音颤抖：“她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她为何要独自承担那么多的事？那个人，真值得她付出这么多吗？”

落之稀沉默无言地立在父亲面前，直到老爹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才道：“据说她走时，十分安详。我这次出去，和那人见过一面，……谁？谁在外面？”落之稀声到人到，然而，木兮抱着头，紧靠在墙边，却未被发现。

怎么回事？落大伯不是擅医药却不擅仙术的吗？为何他只是衣袂翻卷，人便来去自如。木兮认识他那么久，见的，总是他的慢条斯理。采药慢，杵药慢，配药慢，说话也慢，一个字连着一个字，没有一个字是含糊不清的。

微雨姐姐来了。木兮慌作一团，只道，我踩脏了她的裙子，势必要受她责罚了。奇的是，微雨姐姐从她眼前扬长而去，连个回眸都没有。

“落大哥。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瞧瞧，看你带什么稀罕玩意回来了。”

微雨出现在门口时，落之稀才从家里出来，提了壶热茶，先给老爹续满茶碗，笑着道：“微雨姑娘来了？来品品我从谷外摘了带回来的新茶，看与你们日常喝的，有甚不一样处。”

“你知道木兮那妮子用什么词来形容我和晨风喝茶？”微雨忍不住大笑起来，“木兮说我和晨风喝茶，像是牛饮。你说，我们这样的人，配喝你千辛万苦采来的茶吗？不喝了，你留着吧。难得族长许你出谷，走了那么久。这种机会，终归是不多见的。”

落之稀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捏着茶杯，慢慢地转着，木兮仿佛看到了杯中漂浮的几片叶子，纤细修长，碧绿莹莹，一股清香直向她的脸扑来。温润，怡人。杯中的水，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木兮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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