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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楠听他这般说辞,若有所思地站起来,行至亭子一角、扶着栏杆望向远处重叠的小山峦。

当日傅奚远在朝堂论战夺魁的盛景,他亲眼看过。其言语涛涛、有理有据,着实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可满座赞叹声还未停歇,下边便有人不服气,直言傅奚远是事先偷看了题目,才能如此准备周详。后来又传闻这傅奚远曾贿赂书院高官,为求功名不择手段,甚至连他之前名噪京城的一篇《亡征论》,都传出抄袭同窗之说。

文人的名声,全靠品学兼修四字。倘或品行上有了污痕,纵是笔杆子耍的再好,也要为同行所看轻。傅奚远原本拜在郑老先生门下,终是因为这一点被扫地出了门。

但就算成为整个朝国朝野上下的笑柄、背后众人都指着他脊梁骨羞辱他,他也从来没有承认过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否则他连接过徐家的烂摊子、做上宗正卿的机会都没有了。

傅奚远,傅奚远。

程楠将他的名字在心里来来回回地念了几遍,思量道:若傅奚远当年的传闻都是旁人倒在他身上的污水,那就说明此人才气斐然是真的。《亡征论》他读过,全篇所论国家灭亡诸多方面,字字珠玑、不可小觑。曾有人说‘得作此文者可得天下’,虽然是夸大,但也可见此人的天资。

倘若傅奚远当真是个小人呢?难不成他程楠还怕用小人不成?比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反而是小人更能成事。若傅奚远真是个小人,也跳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总之,傅奚远这人,无论他本性如何,都值得一用。

他打定了主意,决心显示出求贤若渴的真诚来,便要请傅奚远往相府中一聚。

一行人相携着出了宫门。临上马车前,程楠想起什么似得回头对紧跟他身后的齐景阳道:“你先不用跟回来了。”看着这半大小子霎时红了脸,又忍不住取笑他道:“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就好。”

齐景阳经不住逗,耳朵尖都发起烧来。他嘟囔了一句:“那我就……”

程楠怀揣着逗他的心思,哪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便又加了一句:“身上有钱没有?别带着人家姑娘出去玩,却连半个铜板都拿不出来。这岂不是丢了我程楠的脸?”

齐景阳的“姑娘”,是乐工坊中的乐正。起初程楠听他说起时,还以为是哪个弹琴弄筝的小美人儿,后来才知道,乐正是坊中修缮乐器的官职。

程楠觉得挺好,在人前弹奏的乐伎,多多少少都和达官贵人有些关系,这姑娘专管修缮一职,想必稳重、妥帖,待以后给景阳娶回家来,也算圆满。

每当提到这事情,齐景阳都羞臊地不行:他连喜欢人家姑娘都没有在明面上说过,手更是没拉过,哪里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他快步走在乐坊的小回廊上,手里紧紧捏着一个小陶罐,想起了第一次与秦长韵相见时的场景:她躲在门后,指着殿中一美娇娘手中的琵琶对同伴道:“再过五个音,那弦必断!教她再敢欺负咱们!”语气娇俏,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偷做坏事的顽皮小孩儿的模样。

齐景阳没注意那弦是不是真的过了五个音就断了,他只顾看着长韵发上簪着的那朵重瓣桃花,恍恍惚惚地想着:今年的春季,这般早就光顾我的身边了么?

“哎!坏人!”身后突然传来十几岁女孩子特有的、脆生生的嗓音。“坏人!你站住!”

齐景阳叹一声不好,反而加快了脚步。无奈这乐工坊建制奇特,其迂回曲折繁复难辨,本在他身后追着的小姑娘连跳几步,居然从前边的一条过道里闪出来,硬生生地把他截住了。

“坏人!”这女孩儿粉雕玉琢,就连骂人也无端给人以可爱娇蛮之感。然而她年纪小小,眼里的仇恨却露的明显,像是与眼前这男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

当然恨他。

齐景阳不与她争执,转身顺着廊道往回走去:恨就恨吧。这孩子的父亲是他看着杀的,她对他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怎能不恨?

“坏人!站住!”女孩儿不依不饶,瘸着腿追上来。她是个小瘸子,走起路来左摇右晃,偏偏这条回廊架在半空中,若是不幸从回廊两侧雕刖把舻敉纷吡思覆剑认命地叹口气,又走回来、站定在小姑娘跟前;

“坏人!”孩子咬牙切齿大骂一声,扑上来揪住他的手腕就要咬,齐景阳之前吃过这亏,极熟练地一抬手,躲了过去。

被她咬一口也是好的,齐景阳想。要是出了血,又能留在这里请长韵帮忙敷药、疗伤了。

“苏芸!不许伤人!”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快步走来,将女孩儿轻轻拨开、揽在怀里,继而抬头对齐景阳道:“伤着你了么?这么多年了,这孩子……”

她便是秦长韵了。

齐景阳与她相识为友许多年,看着她从活泼娇俏的少女,渐渐变得温婉、稳重,心中的倾慕之情虽从未说出,但眷恋之意却未曾消减。年少时,他以为自己喜欢长韵是因为她犹如花上彩蝶一般俏皮;年岁日长,他又以为自己欢喜长韵是因为欢喜那股子祥和安静。

到了现在,他方才明白过来,自己喜欢长韵,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怎样的人、而长韵恰巧是那样的人;是因为,他欢喜秦长韵,因此,怎样性子的长韵他都喜欢。

“有事?”

“啊!”齐景阳一拍脑袋,想起自己所来为何。他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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