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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猩猩毡上正暇小憩,半磕着眼问:“怎么样?那丫头可是向皇帝的人尽实说的?”

苏麻喇姑回事说:“老祖宗您且宽心,那丫头聪慧,全都揽在自个儿身上了,只跟皇上的人交代实因生了妒心才至下手。”小心翼翼地上前蹭了一步,“皇上这回很动气,要打发她到辛者库去呢,老奴见那孩子可怜就自己做主派她去了浣衣局,还请老祖宗裁夺。”

“还是指望拨拨手找个由头打发了她,没成想竟这么不易。罢了,全然定数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丫头运道正盛,只能再找机会了。你把那念荷看住了,别再底下乱嚼咕,她若听话只待皇帝淡了再把她提回来也就是了。”太皇太后向她挥挥手,示意身上乏了要歇着了,苏麻喇姑跪了安,朝门外退了出去。

戌正十分,西一长街响起打更梆子声,这个时候各宫门早已下钥,慈宁宫上值的太监由值班的老太监领着去了配房分派值夜的任务,而宫女上夜通常需要五人,由姑姑派差外面需要两人、里面正殿负责明三间的也需一人、静室门口一人、在暖阁里侍奉太皇太后的近身之人必是上夜宫女的带班,那便是嘉兰姑姑。

嘉兰姑姑调理过人,是教习姑姑出身,行止不落俗,身形端正,走路如风,宫里不许花枝招展,她穿衣一向朴素,在说话行动上从不轻浮,也可以说若想从她身上找毛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无可挑剔”。

自打雪梅入宫派了嘉兰姑姑一直带着她,嘉兰姑姑是当差快满期的人,再过一二年就要出去配人,她教雪梅虽然严厉但很上心,所以急着要走的人也想调理出个替身好把自己换下来。

长夜漫漫,一轮明月照在一张荷叶灵璧石桌上,走水似的一片白色,雪梅正依在那上面撑着头想心事,只见斓茵捧了茶壶、两盏茶盅走了上来,“想什么呢?大晚上老着个脸也忒慎得慌了。”

她陷在自己思绪里,勉强应了几句,依旧回不过神儿来。

斓茵挨着石桌坐了下来,依旧同她聊着闲篇,“前儿姑姑还夸你来着,说你办差有悟性,调理了几回便能上手了。因你是殿前女官,姑姑也着实看重,按照我的推断,想是再过过就该把你调到屋里头去呢。说实在话,谁能近老祖宗的身去伺候,那可是咱们这些当宫女的十足十的荣耀了。”她一转念,压低了声啧啧道:“话虽这样说,在老太后身边伺候,大的还是经心为上,那卫念荷就是个例子,听说晌午的时候因分春贡把差事给办砸了,被管教姑姑在殿外罚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板著①,好在苏麻姑姑出面救下了,下钥之前便由内务府的人把她给带去浣衣局了。大家伙都说这里头有隐情,我瞧着她素日里就爱抢阳斗胜,俗话说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宫里的事有的可以明说,有的不可以明说,表面一套,骨子里又是一套,总有些扯不清的理论,谁知道她卖弄到哪里去了,得罪了谁也未可知,不过日后谁要再和你说起她,全作避而不言了事,在这宫里头林子大什么鸟都有,你初来乍到的决不惹那些闲事。”

雪梅托着腮,转脸冲她莞尔一笑,“宫里规矩大,多亏姑姑和你经心照拂着,不然我肯定吃憋。”

“咳!”她叹了叹,“没有什么照拂不照拂的,都是这么一步步蹚过来的,我也只是见不得后面进来的小姐妹在这上头吃暗亏。在宫里求人靠脸得需擦亮眼,有些人故意以白为黑,你若问他东,偏指给你西,你要照着他的去做,一准砸锅!这在宫里头很常见,那是心里憋着主意故意要阴你。我还是那句话,人心隔肚皮,在宫里行事要加倍小心,也许一句错话便惹出许多麻烦来呐。”

她心头打了颤,回想起晌午的时候皇帝同自己说的那番话正对上斓茵这套理论,她觉着自己真是化险为夷,差错一点可能将就会落个不好的下场。那么卫念荷为什么要阴她?她默默地摆摆头,着实想不通,脑中活灵活现地浮出卫念荷对她那志纯款款的音容,这让雪梅心内一阵唏嘘。多好的年纪呀,像花一样盛开怒放的,怎的一颗心扭曲得如此可怖?真是糟蹋了!

天上又飘来了雪霰子,角梁上的檐头铁马迎风叮响,从茶盏中升出的氤氲之气也在风中微微拂动,她把手肘搭在石桌上,身上的襟袍迤逦飘荡,她抬起头看向夜空尽头,丝有若无地说:“天上钩钩云,地上雪凛凛,无花只有寒,荣枯自有时。”

一夜无话,熬了一个通宵,前胸贴后背似的饥寒交迫,斓茵拽着她去了小围炉,那里是单给宫女的一间歇脚的茶房,轮了一天的夜,下了值就数这个时候松散些,俩人守着围炉闲磕打牙的工夫,见门帘处钻进个小太监,他摘了帽子扑腾了几下落雪,一把小脸红扑扑地煞是喜兴,冲着雪梅说:“姑姑,这会儿万岁爷刚下了朝会,叫您带些物什回来孝敬老祖宗,咱们这就走吧,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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