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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到改服制后就是自罪,自罪后就是借改祭祀大礼廷杖朝臣。每一环如一重浪,越翻越大,在初时授李壑宗伯之位时尚能阻止,但到这一步,在他下诏罪己后大势已无法挽回。高锷的双眼冷下来,朝廷之上大势已无法挽回,他几乎能看到自家遭难的那一天。今日楚帝对他说“保重身体”,似在告诉他,请辞归隐尚可保身家性命。但高锷如何敢试?吕氏满门前车之鉴犹在!若连丞相之职也失去,谁能保他不踏吕洪后尘?唯今之计……唯有釜底抽薪!

大楚威凤三年十月十五,祭祀大礼之争尘埃落定,从此大楚祀礼,以农桑为第一。每年春,天子将率宗室与群臣亲耕于南郊,皇后携妃嫔命妇亲蚕于北郊。

群臣退出宫殿,李壑走在最末,待到走下丹陛,回首远望殿顶,突然想起那一日这位陛下与他说的话。

这位陛下压制群臣的手段如此强横,心性如此阴冷,李壑五六十年未曾出仕,自以为是心地磊落光明的人,为何会如楚帝的愿,做他布局的棋子?他也不知自己是否算是晚节不保,终于还是涉足朝堂这浊水之中。但他始终记得,他闭门半月,终于决定接受征辟,入锦京之初,楚帝与他的一席长谈。

他上一次见那位陛下,还是三年以前,辜浣尚且在世,亲笔成函,请他与静城王一见。那一夜大雨滂沱,灯烛昏黄,年未加冠,容貌端丽的少年静城王不动声色,掷杯为号,无诏而诛,连斩渎职的地方官吏五人。血溅中庭,又被大雨冲刷干净。可那夜色暴雨中的血水他仍记得,颜色恰如貌若冰雪的静城王身上的袍服。

静城王当时说:富贵险中求。李壑却认为他是在求一个“义”字,为求得公义,挟天下助他的声势入朝威逼君父。先帝没有杀他,就只能把皇位给他。但如今李壑却再看不清他求的是什么。

当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静城王求的是“义”还是沽名钓誉求权位,是原本就如此刚愎还是继位后变成如此?他后来见过静城王登基后的手段,回忆旧事,以为自己被对女弟子的怜爱蒙蔽,像她一样以为静城王是心中有义的人,无视了种种昭示了他将来绝不会是一位仁君的迹象。在爱护静城王如孩童的辜浣死后,静城王终于成为心思深沉的太子,大权独揽的楚帝。

这位陛下说服他参与“改祭祀大礼”这个局,为何要将农桑礼放在祭祀大礼第一?他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是不得已而为之,祭祀才是国之根本。祭宗庙不是国之根本,国之根本不在祖先,而在民生,在万民的口中食、身上衣。”

“天子亲耕以共粢盛,王后亲蚕以共纯服”,把天子与王后亲事农桑看得这样重,因为天子长于宫禁,王后出于显赫,只有让亲事农桑成为每年例行的礼制,享举国供养的帝后才会念及百姓日日夜夜的辛苦。

那一刻他恍然看见了爱若女儿的女弟子,那与他不曾谋面,仅受他书信教导的弟子。不为避男女之嫌,不令世人知晓这段师生之谊只因她自陈:我福祸难测,恐怕牵连先生。但听萧尚醴平淡说到万民口中食、身上衣,他耳边如同响起另一个温婉坚决的语声,辜浣渡海入楚前寄来的最后一封书信,“恐今后再无书信问候,一愿先生康健,冬需温酒,夜读添衣,二愿此去能时时劝谏太子尊礼义、行王道,三愿天下人饥有食、寒有衣。不肖弟子顿首。”

李壑且行且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至悲,但他终于知道为何辜浣这样竭诚以待这位陛下,纵然手段酷烈,他心中有她信奉的东西。儒家崇王道,法家尊霸道,这老人喃喃道:“你想教他学王道……他却天生要行霸道……是真是假都罢了,只要能以民为重……”

延庆宫中,田弥弥也听闻朝上之事。萧尚醴默许她参预朝政,皇后道:“刘内监代本宫向陛下说一声:恭贺陛下。今日还请陛下至延庆宫用膳。”

刘寺在皇后面前乖巧称是,待他辞去,田弥弥斜倚铺狐皮的凭几,招手笑道:“姐姐来,我新得了点心,给姐姐尝尝。”聂飞鸾这才自屏风后走出,在她对面轻坐。

一个东吴侍女端来食盒,食盒是藤制,下层却有个小暖炉,上层是几件点心,做成小巧的木瓜模样。那侍女道:“回殿下,是含华殿吕婕妤敬呈。”心底不以为然,哪怕是亲手所制,敬献公主只有几样点心也太寒酸。

田弥弥只笑道:“姐姐先尝一个,名字好像叫双瓜团。”聂飞鸾微笑尝了,皮薄而酥软,是木瓜粉混糕粉,掺了酥油做的。馅儿的味道却吃不出来,只觉得似莲蓉一般滑,却不油腻,香而清淡,那甜味也是清清淡淡的。

她讶然看向田弥弥,却见田弥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笑得有几分狡黠。只将那名字想上几遭,木瓜是一瓜,另一瓜是……她道:“难道是……白瓜籽仁?”竟是取白瓜的籽,剥去皮,细细捣碎了再研磨,磨成再细不过的膏泥,与糖调作馅。

田弥弥也取了一个,端详道:“难得就难在她一个人做,一天下来能剥多少白瓜籽,碾多少馅?辛苦上几日,也就为朝我这里送一碟,陛下和太后那里各送一碟罢了。”——这样耐得下心思,沉得住气,田弥弥眼中闪过激赏之色,又取了一个点心,笑吟吟送到她嘴边,道:“方才没有细尝,姐姐再吃一个。”

这一夜萧尚醴在皇后宫中用膳,膳后田弥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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